一往而深

方士谦这话问得莫名，王杰希完全不知该如何回答。

这是当天方士谦发过来的最后一句话。

十天的休整期之后，挑战赛四分之一决赛开打。联盟在挑战赛的淘汰赛阶段引入了新赛制，因此头一场比赛虽然没爆出什么亮点，话题性仍旧十足。

这一场兴欣的对手是支玩家战队，赢得很轻松。而下一场要对阵的诛仙战队则跟玄奇一样是在联赛里摸爬滚打过的，尽管对于联赛来说是支出局队，放在挑战赛里也是劲旅。

这支劲旅还显得有些深藏不露，赛前叶修魏琛孙哲平凑到一块儿，居然也不太摸得清他们的底细。

比赛结果证明，深藏不露不过是绣花枕头一包草，诛仙的失利简直是外行指挥内行的经典案例，这样的队伍还会不会有未来，那是个谜。

一路过关斩将，站在兴欣面前的终于只剩下嘉世。

 

兴欣对嘉世，从挑战赛头一天起，就是一幕众所期待的重头戏。只不过当时没人看好兴欣，哪怕兴欣有叶修领军，放在豪门级别的嘉世面前依然只是一碟寒酸得不值一提的开胃小菜。

而现在，这支草根队伍竟然真的闯进了决赛，跟嘉世面对面站到了一起，这是当初那些嘲笑和瞧不起兴欣的人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的。

兴欣的支持者数量在这大半年里有所上升，但放在九年嘉世粉面前，仍然只是一小撮刺头罢了。赛场之外，由于嘉世老板陶轩的专访，兴欣黑和叶修黑又是好一轮热情高涨。

这些却影响不了叶修，也没能影响兴欣其他人。他们老早就知道，面对嘉世，他们根本不会有任何支持率可言，而他们跟嘉世之间向来也是水火不容的。

水火不容的原因自然是叶修的存在。嘉世容不下叶修，哪怕他已经不在队里，站在路边也会碍他们的眼，何况他还弄了支队伍出来妄图在挑战赛里给他们制造麻烦。

是的，在嘉世，或者说在以陶轩为首的一干人等心目中，兴欣哪怕走到了决赛场上，也顶多不过是给他们找点麻烦罢了，最终的胜利者毫无疑问仍是嘉世。纵观整个嘉世俱乐部，真正拿这场比赛当回事的恐怕只有副队长肖时钦，以及这赛季被从训练营里提拔成主力的邱非。

肖时钦重视比赛是多年的习惯。在雷霆这样一支弱旅里呆久了，哪怕手里握着的是嘉世这支强力股，肖时钦仍然不认为自己有资本轻视任何一个对手。且对手还是叶修，小看谁肖时钦也不会小看叶修，因此对于这场比赛，他仍然兢兢业业地准备着。

邱非则完全是另一种心态。作为一个新人，邱非身上没有任何包袱，有的只是一往无前的锐气。他没有名气，没有战绩，因此不像孙翔那般目中无人，每一场比赛对他来说都是历练，他都喜欢，也都重视。

对战兴欣，却又有着不一般的意义。这个意义，同样因为叶修。

在邱非心里，叶修不仅是前辈，更是师长。是叶修将他带进了职业选手的大门，是叶修教会他怎么真正领悟荣耀，不论技术层面还是情感层面。

叶修忽然离开嘉世另起炉灶时，邱非曾经非常不理解，但很快他就知道，不管在不在嘉世，叶修从未改变。也许这个人不再能给予他指导，不再能引领他前行，却始终会是他心里最为尊敬的存在，今后也必然会成为他最为重视的对手。

也许他邱非还没有足够的力量堪做叶修的对手，但能跟叶修正面交锋的战场，邱非绝不可能轻视。

除此以外，嘉世其他人，以孙翔为首，却都不把这场比赛太当回事。尽管他们深知叶修的实力，尽管他们网游里不止一次被兴欣搞得颜面扫地，但他们始终不曾真正把兴欣这支队伍放在眼里。

在他们看来，兴欣除了有个叶修，跟其他玩家战队也没什么本质区别，而一个叶修是无论如何不可能匹敌一整支嘉世战队的。

嘉世就像台重型战车，在挑战赛这个一马平川的大平地上一路摧枯拉朽碾压过来，兴欣这棵小草再怎么顽强，也必然只会是给嘉世垫脚的一块泥，唯一的作用就是用来衬托嘉世的强大，衬托嘉世选手的优秀。

苏沐橙冷眼旁观着这样的嘉世。俱乐部高层已经通知她，这场比赛打完她就可以和嘉世正式解约，但却是有附带条件的。肖时钦有些为难地找过她，告诉她上面要求和兴欣的比赛里她必须在擂台赛第五顺位出战。这原本不在肖时钦的排兵布阵里，却碍于上头施压，只能临时作出调整。

对于那些人的打算，苏沐橙心知肚明，她只在心里冷笑一声，就安慰起苦恼的肖时钦来，告诉他自己一定会尽全力发挥，打好守擂战。

“如果不需要我出场就能搞定，那就更好不过了。”

“你认真的吗……”肖时钦苦笑。

“当然，不是。”苏沐橙拍了拍肖时钦的肩膀，“放松点，一场比赛而已，没什么大不了了。就算不在嘉世，你也有大好前途。”

这话听着怎么也不像盼着嘉世赢啊……

来嘉世近一年，肖时钦始终没能搞明白叶修和嘉世之间那本烂帐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对此他多次告诉自己没什么可好奇的，此时面对苏沐橙，却不禁有些感慨。

“带着嘉世跟叶修对上，放在以前，怎么也想不到会有今天。”

“老实讲，我也想不到。”苏沐橙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肖时钦看着她，想起苏沐橙和叶修一起拿过的那些最佳搭档，心知苏沐橙的感受一定比自己深刻许多。

那么，叶修呢？

同一时间，职业圈不分内外，不止一个人在问叶修面对这场比赛究竟是个什么感受。有善意的，也有恶意的，有揣测，也有质疑，但所有人都如肖时钦一般，不可能得到答案。就连距离此时的叶修最近的兴欣众人，看到的也只是叶修一丝不苟为比赛作准备的样子，跟以往每一场比赛之前一般无二。

叶修心里有没有不一样的感觉？没人知道，但了解他的人都知晓，不管有没有，他必然会全力以赴。

全力以赴，永远是叶修交给荣耀这道试题一成不变的答卷。

 

5月31日周五晚，挑战赛现场座无虚席。

“这么多人啊……”刘小别混在入场观众里，摸到座位上坐下，对着人头攒动的场馆啧啧称奇。

再怎么说是决赛，也不过是挑战赛的决赛，看这观众人数，可算盛况空前了吧？

“毕竟是嘉世的比赛。”许斌挨着刘小别坐了下来。

“来的都是嘉世粉吗？”身为八年级生的高英杰对嘉世的辉煌仅限于耳闻，虽说也跟战队去嘉世主场征战过，但那毕竟是主场，在微草主场的B市他可从来没见过这么多嘉世粉。

“不一定吧。”刘小别说，“兴欣的粉丝应该也是有的，我看看……那边那群是不是？”

另两人顺着他指的方向一看，那么大一张横幅，肯定是兴欣的粉丝没错了。可看起来规模就比嘉世粉寒酸很多，除了那一小块，大半场拉的可都是嘉世的横幅。

“两边都不沾，纯属看热闹的应该也不少吧。”许斌分析。嘉世跟兴欣这场热闹那是从赛季初就开始酝酿的，围观群众应该少不了。

“比如我们？”刘小别吸着饮料，一面回头四处张望，“你们猜，队长会不会也来了？”

这天是周五，第二天是联赛雷打不动的比赛日。比赛前一天照惯例，各家战队多半不会安排繁重的训练任务，一般都是让选手自我调节状态。刘小别三人选择的调节方式就是跑来看嘉世和兴欣的这场比赛。

至于王杰希，却是谁也不知道这一天里他会干什么。白天在训练室倒是见过，晚饭前就不见踪影了，刘小别深刻怀疑他们家队长如今也正坐在场馆的某个角落，正跟他们一样等待着这场话题之战的上演。

不同于外界的普遍预测，职业选手里看好兴欣的人比例倒是挺高，虽然其中很大一部分属于瞎起哄，根本不存在什么严谨的分析预判，但群里给兴欣加油助威的呼声依然气得孙翔直哆嗦。

刘小别逮着个机会问过王杰希怎么看，他家队长只是高深莫测地看了他一眼：“比赛的事，谁也说不清。”

“可兴欣有叶秋大神……”刘小别也不太清楚自己想表达什么。

“叶修再厉害，也只是一个人。”

对哦，叶秋大神已经改叫叶修大神了……刘小别感到王杰希的目光有些冷，似乎在无声质问他你是有多闲，赶紧把后面的话省下，摸摸鼻子脚底抹油。

此时坐在观众席里，刘小别又把问过王杰希的话拿出来问身边两位队友：“你们觉得哪边会赢？”

许斌和高英杰都不是王杰希，对这种问题都不会回答得那么四平八稳，既然是随口闲聊，就纷纷说了自己的看法。

“嘉世的赢面更大。”许斌先说，“嘉世的实力不是虚的，上赛季的失利是意外，如今面对兴欣这样一支崭新的队伍，他们手滑的概率还是比较小的。”

“新队才容易出人意料啊！”刘小别对许斌的说法不以为然，转头又问高英杰，“英杰你呢，你应该比较希望兴欣赢吧？”

高英杰的确更倾向兴欣。他对嘉世没有太深的感觉，但兴欣有乔一帆。当日乔一帆一声不响地离开微草，他本以为两人很有可能就此陌路，为此还很是伤感了一段时间，直到从报纸上获悉乔一帆加入了兴欣战队，正在跟叶秋大神一起打挑战赛，预备冲回联盟来，他的精神才为之一振。

在高英杰看来，乔一帆向来是个比自己理智成熟许多的人，他会选择兴欣自然有他的道理。高英杰从不觉得乔一帆很弱，他一直清楚乔一帆身上有他不可企及的优点，这些长处只是没能在微草发挥出来，而他到了兴欣之后的表现，就高英杰这一个赛季对挑战赛的关注看来，可以说是非常亮眼的。

阵鬼更适合乔一帆，兴欣更适合乔一帆，高英杰为此由衷高兴。因为乔一帆，兴欣每场有一定分量的比赛他都找来录像看过，兴欣是怎样一支队伍，也许他比身边的刘小别和许斌知道得更详细。

“嗯，我觉得兴欣很有希望。”高英杰点头说道。

“理由呢？”许斌问。

“呃……兴欣虽然是支新队，队伍里也大半都是新人，但他们在场上的默契好得让人有点看不出是新队。”高英杰回忆着看过的那些比赛，“而且，兴欣有几个不错的选手。”

“叶神，自然不用说了。那个美女战斗法师手速有点变态，风格也很强横。魏琛的话，经验够老道了，但毕竟年龄大了，精力似乎不太够。乔一帆的阵鬼倒是玩得有模有样，让人很期待。哦，还有那个包子入侵……怎么说呢，这个选手不太稳定吧……”许斌顺着高英杰的思路回想了一下。他只看过兴欣对玄奇和诛仙那两场比赛，能总结出来的不多，但的确如高英杰所说，兴欣阵中不乏有特色的选手。

“别忘了还有孙哲平！”刘小别提醒，“这位不是以前百花的队长吗，狂剑士这一块儿至今也没人敢说比他厉害吧，连于锋都不敢夸这个口呢！”

“对，还有孙哲平。”许斌点头，“这么说来，兴欣阵中可是有三个当过队长的人，还都是第一第二赛季的老队长，全都出自豪门战队……”

听他这么一数，刘小别不禁打了个寒战：“想起来有点可怕啊！”

“小别哥呢，你怎么看？”高英杰问起刘小别的看法。

“我啊……”刘小别咬着吸管，脑子里闪过一杯橙汁泼在叶修白衬衫上的黑历史，想到王杰希说过的话。

——他说的话，你都记着，对你只有好处。

“我觉得兴欣能赢。”刘小别望着台上说，“这要让嘉世赢了，岂不是太没意思了？”

 

比赛结果，微草三人中奖率高达三分之二。

兴欣胜，嘉世败。

比赛过程可谓跌宕起伏，从擂台赛兴欣先失一个人头，到团队赛中的胶着，兴欣一度居于劣势，到最后竟然守住了两个人头分，而不管擂台赛还是团队赛，最后的结果都充满着戏剧性。

擂台赛嘉世守关大将苏沐橙在尽展强硬风采拿下孙哲平后，居然径直走进了兴欣的选手席，全场一时为之哗然，没想到这还远不是最让人意外的一幕。

团队赛接近尾声，兴欣剩余两人，嘉世只余孙翔一人。兴欣两人的血量加起来不及孙翔的一叶之秋，虽说这两人是带着治疗的君莫笑，但谁也没想到，一向自负甚高的孙翔居然就此失去了战意，直接退出了比赛。

“这什么意思，PY交易吧？！”

“黑幕！一定有黑幕！”

不知多少嘉世粉丝当场砸了手里的东西。在他们看来，叶修的君莫笑固然很强，带着治疗固然有优势，但一叶之秋是谁，孙翔是谁，一叶之秋和孙翔是面对这种阵势就会轻易退缩的吗？

拿着象征嘉世的斗神，他有什么资格退缩？！

这恐怕是九年来嘉世粉丝第一次眼见一叶之秋不战而降，比起失败的结果，这份屈辱更让他们无法接受。

激动归激动，这些人却也明白，如果说真存在什么不可告人的操作，道理上又太讲不过去。不管孙翔还是嘉世都不可能拿重返联盟这件事来作交易，就算真有内幕，演技这么拙劣，岂不是上赶着告诉别人这里头有猫腻？

嘉世老板在场外暴跳如雷，可见孙翔的做法的确是临时起意，未经任何人授意。而他为什么要这样做？看着平静地走出选手席的孙翔，无数人在猜测，无数人在质疑，能够看出眉目的却少之又少。

“看来孙翔收获不小啊。”远在G市，看着比赛直播的喻文州自言自语着。

“这小子，什么时候也学会知难而退了？”黄少天疑道。以他对孙翔的认知，越是这种场面，这人越会血战到底吧？毕竟孙翔对叶修是有超乎寻常的竞争意识的，哪怕不是一对一，这种你死我活的局面只会更加刺激孙翔的战意才对。

知难而退？怎么想也不符合孙翔的人设啊。

“不一定是知难而退。”喻文州说，“这家伙应该是有了更深的体悟。”

“什么体悟？”一旁的徐景熙问道。

喻文州摇了摇头：“不知道，但我总觉得下赛季不管孙翔去了哪支队伍，应该都会有一些不一样的变化。”

“你是说，孙翔会转会？”黄少天提了提声音。

喻文州一笑，笑容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嘉世输了。”

 

嘉世输了……不仅蓝雨众人，分布在全国各地的众多职业选手、玩家、粉丝，很多人都是直到兴欣从冯宪君手里捧过奖杯，接过联盟注册资格证书，才迟了一拍地反应过来这究竟意味着什么。

上赛季，输了联赛席位，他们还有实力，还有重新崛起的本钱。现在呢？连挑战赛也输掉了，曾经的王朝又还能剩下什么？

再来一年，下赛季继续打挑战赛？别说队中那些正值大好年华的选手们愿不愿意，就连粉丝也不忍心看着这样一幕在眼前上演。可除此之外，留给嘉世的还有什么选择呢？

有一个词在无数人心里浮现，又被其中绝大多数人以这样那样的理由拼命划掉。原本以为跌出联赛就是王朝倾颓的象征，如今才知道真正的末日还可以更令人绝望。

嘉世粉丝们仍旧抱着一点希望，尽管他们不情愿看自家战队再在挑战赛中沉沦一年，然而比起彻底告别，挑战赛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的选项。他们一面愤怒地发泄着对不争气的队伍的不满，一面默默说服着自己，还有希望，不能放弃。

在这样的声浪中，嘉世对外宣布了新闻缄默，一天后，叶修退役之后的处境被媒体曝光，职业选手纷纷出面指责嘉世的作为，舆论掀起了谴责嘉世的新一轮高潮。

比赛失利，肖时钦本来应该是位在风口浪尖的人物，但所有矛头焦点都针对嘉世俱乐部的时候，肖时钦反而淡出了人们的视线。

对于嘉世粉丝来说，他是空降的副队长，角色生灵灭跟嘉世战队没有任何渊源，嘉世的过去和未来跟他似乎都扯不上太大关系。肖时钦自己也是这么觉得的。他来嘉世近一年，当了近一年的副队长，每天都为战队精心谋划着战术方案，可说实实在在耗了不少力气，操了不少心。但他始终没能真正把自己当作嘉世的人，核心选手和战队之间本该有的那种联系到最后也是淡薄的。

这不仅仅是因为肖时钦出身雷霆，比起嘉世，他对雷霆有着更深厚的感情，亦是因为嘉世从上到下对待他的态度更像是拿他当一个客人，而非当自己人看待。

如今肖时钦终于知道这种格格不入的原因所在，知道了嘉世死命掩盖的秘密。那些龌龊的内幕嘉世必然是不愿意暴露给他这个外来者知晓的，为了善加掩饰，他们之间始终不可能推心置腹，于是所有的信赖和委以重任都只浮于表面，肖时钦在嘉世依然是个外人，无法真正融入。

一直困扰自己的疑惑，在得到答案的那一刻，肖时钦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自第四赛季成为职业选手以来，嘉世这一年可能是他职业生涯里最辛苦的一年，这一年里除了需要重新构建队伍的战术体系，他还不得不随时面临各种缚手缚脚的不解和疑虑。

嘉世对于他就像一个包裹着层层迷瘴的古老城堡，他试图在其中穿行探索，却每每遇到阻滞，把他隔离在城堡外围，只能隔着迷雾摸索着去翻修城堡的外墙。

而这一切，到最后都证明只是无用功而已。他为冠军来到嘉世，却连挑战赛的冠军都没能拿到，可谓失败之极。对此他无法不感到沮丧，沮丧之余也不禁彷徨。

摆脱了眼前的迷雾，他的未来又在哪里，出路又在何方？

 

所有跟嘉世紧密相关的人此时都在彷徨，除了叶修和苏沐橙。

这场旷日持久的战役，他们是最后的赢家。

苏沐橙觉得很解气，也很提气，但她不会去跟叶修分享。

她知道叶修跟她不一样。

比赛开打之前，叶修必定不会有任何杂念，他所追求的向来只有胜利。但一切尘埃落定之后，那些挥也挥不去的过往，那些曾经深刻的感情，就会悄然回到心里。

她知道，这个时候，最不好受的人是叶修。

尽管叶修什么也没说，只是摊在度假村小别墅露台的躺椅里舒服地晒着太阳，苏沐橙心里依然百感交集。

她很欣慰，一路艰辛，总算熬出了头，同时她也深知，熬到今天，那个人失去了太多，也付出了太多。

嘉世，哪怕对她来说都可以仅仅只是一个名字，对叶修却永远不会仅止于一个符号。

那是他长达八年的一段生命，是他曾经最好的时光。

一周的休憩，叶修不上网，不看电视，每天只是懒散地四处闲逛着，沾花惹草，拥抱大自然。也许不只是休息，嘉世的老队长也是在以他自己的方式，在无人知晓的角落悄无声息地作别那段刻骨铭心的过往。

 

挑战赛结束一周，职业联赛最后一轮比赛打响。当日，嘉世俱乐部解除新闻缄默，宣布挂牌出售。

王朝，终于迎来了真正的末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