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 输不起-
屏幕上简简单单一句话，叶修却觉得仿佛透过屏幕看到了王杰希那张认真到稍嫌刻板的脸。兴许是小小活动了一下的关系，身体和精神感觉都放松了下来，叶修手指按上键盘：“你也知道啊。”
王杰希消息回过来的时候，叶修正在整理比赛视频。这些视频训练室的电脑里有一份，宿舍的台式机里也有一份，记录了从开始有荣耀比赛以来所有的赛事，一场不漏，最早的那些甚至比联盟的年龄还大，是属于联盟成立之前那些个五花八门的比赛的。
那些比赛中不少叶修参与过，没少拿奖，在正式跟嘉世签约之前，比赛奖金不论多寡，都是他很重要的一部分生活来源。
游戏并不仅仅是“游戏”，但不管以何种方式，不管出于什么目的，只要还在做着这些，他就从不觉得辛苦，也似乎从不知疲倦。
如果他感到倦意，那绝不会是因为荣耀。
“在做什么？”王杰希回过来一个问题。
“整理点东西。”叶修说。
“宿舍？”王杰希问。叶修发了个“嗯”，那边立刻发来语音邀请。
语音接通，王杰希的声音在耳机里响起。“你那边没事吧？”他问。
“算是摆平了吧。”叶修答道，“你们家老板也收到照片了？”
“收到了，不过没什么。”王杰希一笔带过，在被进一步追问前先开口，“除了照片，没别的事吧？”
这问题来得有些怪，叶修愣了一下：“没，怎么？”
“那就好。”对面的语气稀松平常，可叶修却没法因此不在意，尽管王杰希对此的解释是：“嘉世的情况比较复杂，只是有点担心。”
嗯，嘉世的情况可能是比微草复杂那么一点儿，叶修自己再清楚不过，他也知道王杰希对此是有所觉察的，然而这句话敷衍的味道实在太浓，他很难当做没发现。
“大眼，你还有什么事瞒着我吧？”叶修说，语气很笃定，但对面那家伙似乎完全无意继续这个话题。
“那个帖子是你发的？”王杰希把话题带到了论坛发帖事件上，不等叶修回答，又继续说，“有点太冒险了。”
叶修丝毫不奇怪王杰希能猜出是他发的帖——别人也许还会云山雾罩，王杰希要想通这中间的关窍实在太容易了。事实上，在陶轩那里看到王杰希的回帖时，叶修就知道他看懂了自己的步数，原本还混乱着的帖子在王杰希出面之后走势变得明晰，显然是这人在配合自己的演出。
“是个险招，但很有效不是吗？”叶修回道，“喂喂，妄图就这样转移哥的注意力，太天真了啊大眼！”
对面传来一声轻笑，低低沉沉的，骚得叶修耳朵痒。王杰希说：“真的只是担心有人找你麻烦。”
谁呢？陶轩？还是刘皓等人？叶修将信将疑，总觉得这说法听上去没破绽，实际上不尽不实得很。
王杰希却不给他继续琢磨的空暇：“总之这次是我考虑不周了，以后我会三思而后行的。”
“最好不要有‘以后’。”叶修翻了个白眼，这种事很考验心脏的，纵然是他也觉得刺激得很好吗。
“尽量。”王杰希说，叶修觉得这回答水分充足，但在他提出抗议之前，王杰希就三两句话结束了这次语音会话。耳机里一片静谧，叶修仔细一回味，完全想不出王杰希专程发起语音聊天的意义何在。
似乎没有哪句话不可以打字说吧……越想越疑惑，叶修正准备在QQ里再套套王杰希的话，那边先发过来一句：“有事先退了，早点休息。”
满腹狐疑只好憋回肚子里，叶修闷了半晌，发了个“拜拜”，对面不再回过来消息，料想是真有事走开了。叶修无奈，只好继续先前的工作，整理到第三赛季的视频时，忽然来了兴致，点开王杰希的出道战看起来。
那时候的他能想到今天吗？叶修边看视频边摇头。今天的他坐在这儿，似乎也完全没办法想象出三年后会是个什么样子。
怎么看，都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叶修想不到的却远远不止三年之后的事，比方说现在，他就绝想不到王杰希说“有事”是骗他的。
那个“有事先退了”的王杰希此刻正端坐在电脑前，盯着那个“拜拜”的表情发呆。
他只是看起来像在发呆，实际上脑子一秒也没有放空过。匆匆结束对话是怕叶修回过味来，毕竟那个人还是相当敏锐的，要真让那人拿出赛场上侦破对手意图的洞察力来对付他，王杰希没信心能瞒得过去。
他不是有意瞒着叶修，但他不认为让叶修知道是好事。他的邮箱里正躺着一封邮件，发信方一看就是新注册的账号，一串不具任何意义的英数组合摆明是随手乱敲的，无法让人产生任何联想。
与之相对的，那封邮件的内容却不得不教人浮想联翩。
——“给你个教训，以后少管闲事。”
就这么几个字，王杰希第一时间读懂了，也第一时间知道了发信人是谁。他原本还并不十分肯定照片的来源，这下却毫无疑问了。
他最近“多管”的“闲事”算来算去也就那么一桩，而他还记得，那天走廊上的确是跟陈夜辉擦身而过。
陈夜辉也好，跟他过从甚密的刘皓也好，他们俩的其中一人——或者干脆是两人一起导演了这起照片事件，虽然并没有闹到满城风雨，但对当事人而言，却已经起到了“威胁”的效果。
没错，他被人威胁了，对方直白地告诉他，如果不知道谨言慎行，对方是会采取报复手段的。
而这个“报复”覆盖的范围可不会仅止于他王杰希。
这样的威胁王杰希会怕吗？至少在照片并没有被公之于众的现在，他不怕。如果只是事关他自己，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他完全不介意跟对方玩上一玩。
然而这样的“玩上一玩”却并不是叶修该面对的。
事实上，他说的“抱歉”里面，身为造因的那个吻只占三成，另有七成叶修是不知道的。他真正“考虑不周”的地方，是明知道嘉世内部处于那么敏感的状态，却仍然没控制住自己的一时冲动，出言“提醒”了刘皓。
这种口舌之快丝毫不能缓解叶修的困境，只会给他招来更多麻烦——明明应该是清楚的，却没能让自己做到“三思而后行”，三天前那件事，王杰希认为自己做得很失败。
他发泄的是自己的情绪，如果真正为叶修着想……在眼神迷离起来的一瞬，王杰希陡然醒转：怎么回事，他竟然认真地考虑起了怎样化解嘉世的内部矛盾？
这是站在他的立场上，应该考虑的问题吗？
王杰希站起来，在房间里转了三圈，伸手重重拍了拍自己的脸颊。打两场竞技场醒醒神吧，他想，却被一阵叩门声作废了计划。
门外站着方士谦，微草副队长显得有些踌躇不定，却在王杰希开门的一瞬间坚定了神色。
方士谦看着王杰希略微泛红的脸颊，说：“我们谈谈。”
方士谦很少这么严肃地找王杰希谈话，王杰希的直觉恪尽职守地拉响了警报。微草正副队长沉默对视，终于还是王杰希退开一步。
方士谦走进来，环顾了一下这间熟悉的房间，视线扫过电脑屏幕时停顿了片刻，又不着痕迹地移开。这些细微动作全被王杰希看在眼里，他关上门，见方士谦毫不客气地往沙发上一坐，摆出一副要长谈的姿态，只好略带无奈地拉过一把椅子，在对面坐下。
“要不要猜猜我准备跟你谈什么？”听到这样的开场白，王杰希当然不会认为方士谦真的准备等他猜。
方士谦也的确没让王杰希猜，他看着坐在对面的青年，平静地开口道：“上次你告诉我，你跟叶秋之间没什么。”
“我没这么说。”王杰希说。
方士谦点头：“你没明说，但暗示了。就像现在，你是在暗示你们之间的确有什么？”
王杰希不说话了，方士谦望着他颊边绷紧的肌肉，叹气道：“那张照片我看到了。”
王杰希当然不会误以为他说的“照片”是论坛上那张，心里疑云顿生，方士谦看出了他的疑问，稍加解释道：“去老余那儿拿点东西，正好看到。放心，照片老余已经删了。”
王杰希倒不是怕照片被更多人看到，事实上也不会有人比方士谦更难缠了。知道这阵躲不过去，他也不再心存侥幸，话该说开了，不知为何他心里反而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
“如果你是来问我那张照片怎么回事，我只能说，如你所见。”
方士谦闻言，鼻息加重了少许：“什么时候开始的？”
“去年。”王杰希坦言道。
方士谦脑子转得飞快，立刻就想到了什么，半惊半疑地问：“国庆？”
王杰希点头，肯定了他的推测。
方士谦默然半晌，仿佛一时不知该怎么措辞，嘴唇开合了好几次，突然脱力般往后一倒，靠在沙发背上：“我以为是苏沐橙……”
王杰希听着那个叹息般的声音，那里面有几分乏力几分懊恼，还有一些辨不清的情绪。尽管他并不认为自己骗过方士谦，此时也无法不感到一丝愧疚。
“抱歉，让你误会了那么久。”王杰希说，“但……”
但这事很难说出口，基本也不可能说出口——这种事不需要说方士谦也很清楚，他只是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竟然错了那么远。
他忽然想起上回王杰希问他“怎样才叫恋爱”，当时他被问得一头汗，为了不暴露自己缺乏相关经验的事实而费尽心机胡说八道了一通，注意力基本全在怎么忽悠过去上面，似乎漏看了王杰希的神情。
当时这小子说着那些话，脑子里想的都是谁？
“你……喜欢叶秋？”方士谦觉得自己这个问题傻透了，但他找不出更好的问法。他原本以为这问题的答案简直是没有商榷余地的，却没想到王杰希仍然给了他一个意外。
“我不知道。”王杰希说，“也许是，也许不是，没法界定。”
擦，这种事还需要什么界定？！方士谦恨不得当场跳起来给对面那家伙一个爆栗——喜不喜欢别人，你自己都不清楚，就敢给老子搞出那种照片来？？！
亏得他涵养好，没真跳起来，只是再度坐直了身子，甚至比刚才更挺直一些：“王杰希，你确定你什么都没想好？”
就像叶修很少叫王杰希本名，方士谦也很少这么称呼他。在队里，这个比他资格更老的副队长要么叫他“小王”，要么称呼“队长”，开起玩笑来也会混叫一声“大眼”，这么连名带姓地叫，王杰希已经不记得上一次是什么时候听到的了。
这表示方士谦非常严肃，非常认真，表示王杰希别想跟他打马虎眼，这问题非得好好交代清楚不可。话说到这份上，王杰希本也没想继续遮掩，但他确实没什么能交代的，恐怕仍是只能让方士谦失望。
“我也希望自己能想清楚。”他说，继而苦笑着摇头，“但我真的不知道。”
“不知道……不知道你还……”方士谦噌地站了起来，心里跑马灯一样闪过无数回忆，那些时候他都错了方向，如今想来，桩桩件件严丝合缝扣紧了今天这场谈话的主题。
有句话怎么说的来着，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天可怜见，他半点也不想“清”这种事，但看着面前这个当局者，他仍是气不打一处来。
他定了定神，喉咙里转过好几种声音，最终看定王杰希，一字一顿地道：“这不是儿戏。”
王杰希点头。
“你是明白人。”方士谦放弃寻找更委婉的说法，直白地讲，“不要聪明一世，糊涂一时。”
他其实根本不是来跟王杰希讲这些的，但面对一个声称自己什么也没想好的家伙，不管他原本来意为何都显得没意义了。方士谦没想到有一天他会跟王杰希说这些，他们家这位队长，什么事都拎得太清，打理得井井有条，他已经很久不曾切切实实有过身为“前辈”的自觉了。
这时候看着垂眼端坐在那里的王杰希，他忽然想起第三赛季结束后的那个暑假。彼时那个刚刚捧获最佳新人奖的少年曾经找过他，当时的王杰希坐在他面前，也是这样低垂着眼，安安静静地，看不出在想什么。
方士谦一直有些懊悔，如果当时他能更多地读懂少年掩藏在平静外表下的情绪，如果他能感受到压在少年肩上的沉荷，是不是就可以多帮到他一些，而不需要直到很久以后才陡然发现少年那些不声不响的转变，发现那个孩子在别人都巴不得尽情释放的年纪，默默封印了自己？
看着他家这位闪耀的新人仿佛一夜之间就成熟了起来，他还没有来得及怎么敲打，就已经永远错失了敲打这个后辈的机会。对此，方士谦是有着不甘的，身为前辈，他能做的实在太少。
而现在他身处的情境就像是当年的复制一般，已经不是少年的王杰希正站在一个岔道口前，这次他完全可以感受到青年的迷茫和困惑，作为前辈，他应该毫不犹豫地抓紧这个好不容易失而复得的机会，尽情“引领”后辈，然而方士谦只能无能为力地看着肥肉摆在面前，却是一口也咬不下去。
这要遇到的是个荣耀上的瓶颈，他想也不想就扑上去拍打揉捏了，但感情问题……方士谦欲哭无泪，这种问题上，他搞不好很快就可以叫王杰希一声“前辈”了……
偏偏这人嘴又太紧，根本没有主动跟他坦诚心事求商量的意思，方士谦默然无语地看了同样一声不吭的王杰希好一会儿，生生地感觉到了虐。
这孩子……好吧已经不是孩子了，什么都好，偏偏就那死性子……
如果时光倒转，他……恐怕也不能长得更可爱一点了吧Orz
方士谦走了，走的时候跟进来时截然不同，垮着肩，整个人都罩在一层“我很阴郁”的气场里。王杰希觉得这完全不像是刚刚义正词严训过自己的人该有的样子，但他实在没法体会方士谦那种百转千回的心思，只好一言不发地目送自家副队长大人离开。
又过了好一会儿，王杰希才也从椅子上站起来。今天晚上原本预定要做什么他已然忘光了，机械地洗漱之后就把自己丢进了被窝里。
电脑没关，但早已进入休眠模式，只有显示器和机箱的电源灯还固执地亮着。王杰希看着床头柜上反射的忽闪忽闪的蓝光，全无睡意，只好把这一整天发生的事在脑子里完整地过了一遍。
其实不需要方士谦说，他也知道有些问题到了必须理出个所以然的关口了，“不知道”、“不清楚”，这种推诿的言辞连自己这关也过不去。目前为止，他放任自己不去想，不去在意，追根究底是因为心底深处总存着一个抵触的声音，如果一定要予以名状，他想那该名之为“害怕”。
这种感觉并不陌生。曾经，坐在学校教室里，耳边回荡着老师讲课的声音，面前放着一纸申请表时；当初，从队长手里接过最佳新人奖杯，捧着那只晶莹剔透的水晶杯，脑中反复闪回着赛场上被作为突破口打崩的场面时……
那种默默滋生的惧意，伴随的都是不得不为的抉择。王杰希知道，又到了必须作抉择的时刻了。
这一次的抉择却与之前每一次都不同。以前，即便他作了错误的决定，影响的也只是他一己的人生，因此，纵然有过彷徨，勇气和尚属于少年人的意气也能轻易盖过面对未知前途的茫然无措，不知道选择是否正确，看不清未来会怎样，那就先去闯一闯，闯过才知道好坏如何。
然而这一次，他能先去闯一闯再说吗？
不知道喜不喜欢……在反反复复这么想的时候，其实就是喜欢了。不曾正视过的心情，一朝面对，很容易发现面对起来并不难。
可是，之后呢？
王杰希觉得自己已经老了，老到做不出很多冲动的决定。他谨小慎微地评估着各种事情，在也许根本不存在的门槛前裹足不前，生怕行差踏错。
凝视着一闪一灭的灯光，王杰希苦笑。他知道自己在惧怕什么了。
说到底其实很简单——这一阵，他输不起。
无关乎微草正副队长胶着的心情，常规赛日程依旧向前稳步推进着。全明星周末结束到春节放假前的这段时间通常被戏称为“垃圾时间”，只因这段短则半月长也不会超过一个半月的时间里，即便强队的比赛也很少会出现亮点。
这段时间的比赛总是中规中矩，平稳地分出胜负就好，很难看到新意，包括战术打法和招式组合。原因很简单，谁也不希望自己辛辛苦苦琢磨出来的东西被人在春节长假里研究透彻，杀手锏自然要留到最能发挥效果的时候。
然而这一年，一个人却让所有观众刷新了对这段“垃圾时间”的认知。
——叶秋。
论坛爆炸了，微博爆炸了，QQ群爆炸了。这种把全体人民“轰”的一下炸飞到外太空的态势完全不是之前一张半真半假的照片能比的，真正能让荣耀爱好者们群情激越的到底还是跟荣耀息息相关的东西。
已经沉寂很久的嘉世再度被推上风口浪尖，一切只因为队长叶秋在和百花战队的那场比赛里出人意料的爆发。
事实上，让资深荣耀玩家来讲，他们可能都不称之为“爆发”。70级大招上线后，比赛为之增色不少，许多选手和战队在大招的运用和应对上都有独到的想法，唯独被冠以“荣耀教科书”之名的某人迟迟不见动作。
伏龙翔天在叶修手里似乎就仅仅是伏龙翔天而已，他用得很好，却始终只是平淡无奇的一个招式，至少在很多业余玩家看来，跟自己手里用出来的伏龙翔天并无不同。
众说纷纭里，话题中心的那个人一直沉默着，好像从来没觉得应该往70级大招上寻找什么突破。从不在镜头前出现的叶修自也不会作出任何表态，观众乃至粉丝都渐渐不再抱有期待。
在这样的背景下，嘉世对阵百花，团队赛打到二对四，几乎已是输定了的局面，一叶之秋凭借一记伏龙翔天硬生生打出了大逆转，用实际行动做出了“表态”。
百花缭乱被澎湃的斗气送出战场，百花剩余三人面面相觑，直到被接二连三击杀后，也没能消化掉那份震惊。
那一天，那一招，惊鸿一瞥间，惊艳了全场。
事后媒体评价，如果这就是斗神潜藏至今的理由，那么他成功了——这是真正的伏龙翔天。而资深荣耀玩家则说：这才是那个创造一代王朝的斗神，他们等了很久的一叶之秋！
那让满座哗然的其实只是一个微操，却不是人人都能做得出来的微操，很快就有人为之冠名：“龙抬头”。
“龙抬头么……”叶修从苏沐橙那里听来这个据说被所有玩家一致认可的新名词，微微一笑，“嗯，挺有气势的，不错。”
苏沐橙知道他并不真的在意一个名字。
外界对“龙抬头”的传唱甚至已经上升到斗神重领风骚的高度，但那些声浪和叶修本人处境之间的落差却只有苏沐橙能够看到。
只有苏沐橙知道，那一记让人称颂到第八赛季的龙抬头，是被逼出来的。
叶修琢磨了伏龙翔天很久，他原本的确是想将这个大招里的大招留到最需要的时候用。但他没能等到那个“最需要的时候”。年前最后一场比赛，最不该出底牌的时候，叶修选择了出手。
输不起，一切只因输不起。谁都看得出来陷进了低谷的嘉世，这场比赛输了，低迷的情绪将被队员们带到来年的比赛中，那不是身为一队之长的叶修能够接受的。
“伏龙翔天”吗？苏沐橙当然希望看到那样的时刻，但她很清楚还不到时候。
时机未到，底牌尽现，意味着什么？
苏沐橙不敢往深里想，叶修没想那么多。底牌现了就现了，正好可以善加利用，打个心理战。
叶修已经开始构思下半赛季的战术调整了，这是需要花心思好好想想的，而丢在桌子一角的行程单却总要不合时宜的跳进视野，寻找存在感。
叶修做着文档，习惯性地挂着QQ，好友列表里，王不留行的头像已经好些天没有闪动过了。最后的聊天记录还停留在前两天王杰希问叶修过年怎么安排，叶修说“就在H市过了，跟沐橙一起”，王杰希简单的回了个“哦”，没了下文。
这无疑是比之后的战术安排更让人头疼的事……记录好思路，中场休息的时候叶修忍不住又看了一眼那个一动不动的灰色头像，觉得原本正常的状态竟让他直觉反常，这本身就是很反常的一件事。
然而他实在忍不住要去想——那家伙，在闹什么别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