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往而深

时间是晚上九点半，酒店迎宾台墙上一排挂钟指针转着千姿百态的角度。王杰希定在那儿，十分希望自己能果断地转身就走。

但他不能，因为那个先一步占领了沙发的人已经抬起头来，看到了他。

酒店休息区，好几张大沙发围了一圈，统共就坐着一个人，断不至于没地方坐，但那个人往那儿一坐，就让王杰希觉得那一整个区域他都没法踏足了。无端侵犯过别人太多隐私，再看到当事人难免却步，王杰希眼下就陷在这样一种进退两难的境地里。

那个人毕竟是前辈，还是另一支战队的队长，站在他的立场，遇上了，不打声招呼说不过去，但在刚过去的短短一段时间里又发生了太多尴尬，中间还缠杂着各种一言难尽的差错和误会，这时候就算只是简单抬手打个招呼，竟都觉得是件难事。

话说回来，这家伙不是老早就吃完走人了吗，都这会儿了还跟这儿晾着，是做什么呢？对于原本只想静一静，结果事与愿违这件事，王杰希还是有点小怨念的。

早知如此，不如直接回房间算了……

王杰希心里一阵纠结，脸上却丝毫没表现出来。他淡淡地冲叶修点了点头，终于决定还是别留在这儿自讨没趣，刚要转身，却又看到那家伙站了起来。

不仅站了起来，还叫住了他。

王杰希一惊，虽然只是被叫了名字，但这一声听起来就像有下文，至少远不止打招呼那么简单。他不得不中止了立刻转身离开的意图，停下来等着听对方还有什么话要说。

他现在最不希望听到的恐怕就是“我们谈谈”，结果那人偏就挑着这句讲。

叶修站起来，叫住他：“王杰希，有空吗？我们谈谈。”

 

叶修并不知道王杰希的那些烦恼，但也看出来这人一见他就想走。打从王杰希和杨聪一进酒店门，他就注意到他们了，原本以为他们会就这么去乘电梯，没想到杨聪是往电梯间去了，王杰希却掉了个头，朝他这边走来。

叶修心想好了，他们真是有缘人，上哪儿都能碰个正着。他坐在这儿只想躲个清静，整理一下思路，顺便散散身上的烟味儿——他连抽了两根烟，万一被苏沐橙逮着，估计又得被教育一番。

至于整理思路，他是很有必要做一番整理的。他目前面临的或许是一个至关重要的选择，一个不慎就有可能带来很严重的后果。

叶修自认还算个老实人，只在那么一件事上撒了点儿小谎，结果这个谎就推着他必须年复一年日复一日地用心掩饰，生怕哪天一不小心露馅儿了，之前的一切努力全都付诸泡影。

联盟方面很难对付过去，一旦曝光，再被媒体一炒，天晓得他家老头还会不会保持沉默。叶修觉得他爹直到现在也没插手干预简直已给了他莫大的宽容，老头子大发慈悲恩赐的这一点空间，他还是相当珍惜的。

王杰希发现没有，发现了多少，必须好好确认。但如果叶秋的存在已经暴露了，他该怎么去说这个事呢？不是不可以老老实实全盘交待，就像他跟叶秋说过的那样，王杰希的为人他还是信得过的，只要好好说，那人很可能会答应替他保密。

至少目前看来，需要跟王杰希和盘托出应该就是最坏的打算了吧，他做好了这个思想准备，接下来就看什么时候找机会来提起这件事了。

结果他才这么一想，机会就自动送上门来了。虽然看得出对方很不想见到自己，但叶修还是开口叫住了王杰希。

好在那家伙也没有装作没听到，还是给足了面子。尽管怎么看都是一副“我跟你没什么话好说吧？”的表情，但总算没转身就走，正皱着眉一脸，不耐地等着下文。

叶修心里有些发闷，他记得以前王杰希在他面前不是这样的。那家伙虽然总是一脸淡然，缺乏热情，但好歹看上去还是乐于跟他相处的，至少从不会像现在这样，浑身上下都写着“有话快说，爷很不耐烦”。

他很少连名带姓地叫王杰希，对方似乎也没发觉有何不妥，叶修在心里苦笑，脸上笑得自然。“坐一会儿？”他指了指旁边的沙发。

王杰希睨了那张沙发一眼，对这个提议不以为然。叶修就见他转身就走，不过不是走向电梯，而是去了迎宾台的方向，正疑惑这是做什么呢，几分钟后，王杰希拿着一张房卡回来了。

“你要说的事不是可以在这里讲的吧？”王杰希说，“跟我来。”

这次他是往电梯走了，叶修发完愣，跟了上去。他的确已经发现自己方才那个提议不妥，酒店大堂怎么看都不是可以说话的地方，正琢磨着有没有合适的去处，王杰希竟然直接就拿回了一张房卡。

新办的房卡自然不会属于王杰希现在住的那间房间，叶修跟着他一路上去，电梯停在十八层。

走道很安静，路过的房间听不见任何响动，王杰希刷开一间房，亮了灯，径直走了进去，叶修跟进来，顺便锁上门，切到“请勿打扰”。

一眼扫过，房间没什么特别的，就是个普通标间，看起来至少比三个月前他们在H市住的那间要正常得多，叶修不由得暗暗松了一口气。王杰希既没脱外套，也没换鞋，只把围巾随手扔在床上，在床尾坐下。

他看了看还杵在门口的叶修：“不是有话要说？可以说了。”

“这时候竟然还能订到空房？”叶修觉得挺不可思议。坐了老半天，他正想活动活动，干脆没找椅子，走过去靠墙站着。

王杰希瞥了他一眼，像是觉得很难相信这种问题会出自他口中。叶修正不明白呢，就听王杰希说：“一般这种跟战队合作的酒店遇上主场比赛或者全明星周末，都会专门留出一些空房以备不时之需，你不知道吗？”

叶修讷讷，他真不知道。在嘉世，这些事从不需要他来操心，他压根半点心得也没有。

王杰希的态度在说，身为战队队长总不能连这点小事都不知道吧？叶修摆手：“这种细枝末节还得队长操心，要经理来干什么？”

王杰希不置可否，反正这不是重点。他又提醒了叶修一遍：“你想跟我谈什么？”

其实他能想到叶修要谈什么，一个晚上，他两次“凑巧”出现在不该出现的地方，这人能忍着不找他聊聊，他都觉得不对劲。私心里，他一点儿也不想跟叶修谈，但听到对方发出邀请，他又觉得有些释然。

该来的总会来，谈就谈吧，大家把话说开，总比都搁肚皮里捂着强。

但说归这么说，心里总还是有点抗拒，表现出来的态度也就不那么友善。他知道自己看上去有些面目可憎，他觉得无所谓了，只想快点解决掉这件事。至于解决之后又怎样，他也不知道。

叶修听出来王杰希仍是很不耐烦，似乎一秒钟都不愿意多呆，他思考了一下如何切入，开口道：“刚才吃饭那会儿，你一个人？”

直切主题啊！饶是王杰希已经做了准备，这个直球也打得他有些恍神。“还有杨聪。”他照实回答。

“我只看到你。”叶修说。王杰希点头：“杨聪上厕所去了。”

“那他也看到我和……那个谁了？”

那个谁是哪个谁？这个敷衍的用词让王杰希眉峰一沉。“一进来就看到了。”他说，然后留心观察着对方的表情。

叶修不吭声了，似乎在飞快消化着至此为止的信息。王杰希眼见叶修的神情凝重起来，也相应地保持着沉默。他一开始就决定好了，对方问什么他就讲什么，绝不多话。

叶修抱着胳膊想了一会儿，下定决心般再度开口：“那么，他看到了多少，你又看到了多少？”

这个问题让王杰希不知该怎么作答，他老实投去一个疑惑的眼神。叶修接收到了，想了想，小心翼翼地问：“你们会不会觉得……嗯……跟我一道的那个家伙有点儿面熟？”

面熟？王杰希皱着眉头回想了一下。他们进去的时候基本只能看到那人的背影，除了是个男人之外什么也瞧不出来，后来跟着叶秋走过来时倒是好像看到了正脸，但那时他的注意力全在面前这个人身上，根本就没注意后面那家伙长什么样。

现在被问到有没有觉得面熟，王杰希想，难道那人其实他们都见过？这么说来，对方不能轻易露面，是有什么更深层次的理由？

王杰希寻思了一会儿，摇头。他其实完全可以点头，再加点说辞来有技巧地从叶修嘴里套话，他看得出这人决心找他谈，就已经在一定程度上做好了据实以告的准备，他也的确有些好奇那个神秘人物到底什么来头。

但他真的想知道答案吗？王杰希反复问着自己。他的确好奇，但他发现他并不想刨根究底。叶秋也好，那个人也罢，他们不小心让他发现了一些秘密，但这并不意味着他就必须对那些秘密感兴趣。

他不想知道。他有一种预感，一旦从叶秋嘴里听到什么不该听的，他就会更进一步地跟这个人牵扯在一起——而那并不是他乐于见到的远景。

看到王杰希摇头，叶修先是一愣，接着就迅速放松下来。这一放松才发现，自己一直都是紧张着的，他得承认，他还没有完全做好准备把这些事讲给一个无关的人听。

王杰希表示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叶修是信的。这人不会说谎，也没必要对自己说谎，他毫不怀疑王杰希摇头的真实性。王杰希没有发现什么，杨聪应该也没有发现什么，看来不需要对他们作出解释了，叶修长舒一口气，笑开来：“不用在意，我就随便问问，没事了。”

叶修如释重负，王杰希却没能跟上节奏变化。这就没事了？他疑惑地看着叶修。这人就一点也不想问问他和杨聪为什么会出现在那家大排档？他真的不觉得这一切都太巧了，丝毫没怀疑过他们出现在那里是别有所图？

 事到如今，王杰希也不打算打哑谜了，他把照直问了出来，这次换叶修惊讶了。“我为什么会觉得你是故意跟去的？”叶修一脸不解，“你是王杰希，又不是狗仔，就算你是狗仔吧，我也没什么新闻价值啊。”

王杰希深深地无力了。叶秋一脸坦荡，映衬得他反而像是在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这么一想，确实如叶秋所言，别说他是一队之长，就算真是狗仔，追着个游戏宅跑算是怎么个意思？就算电竞媒体也没听说过有兴趣挖选手隐私的，挖了还不一定有人看，而他王杰希更是完全想不出任何理由需要不择手段地去探叶秋的隐私。

可不是么，他压根儿就没做贼，在那儿心虚个什么劲……

“你不是还在介意那通电话吧？”叶修琢磨了一下，有些摸到了王杰希的思路，“那个我都说了，叫你别多心。我没觉得你是故意偷听，只是没想到会被听到，一时有点错愕。”

王杰希点了点头，看来这家伙真没多心，是自己脑补过头。好吧，现在也算误会厘清，皆大欢喜。

叶修见王杰希点头表示了解，觉得这事可算说清楚了，笑着直起身：“就是这样，没什么了，我先走了。”

“等等。”王杰希抬起头来。叶修见他还有话要说，站在那儿等他说下去。

王杰希刚抬起来的头又低了下去，垂着眼，似乎在烦恼着什么。叶修看着，忽然有种很不好的预感。

果然，王杰希再抬起头来，一开口真就没好事：“既然要谈，干脆一次性把所有事讲清吧。”

叶修心里一阵“呵呵”，怕啥来啥。他什么都能说，就怕王杰希提这个，这简直比身份证事件还叫人无从说起……不，等等，这人要说的也未必就是那件事吧？叶修觉得自己也是杯弓蛇影了，这还啥都没说呢，就净往那个方向想，万一人家根本不是那个意思呢，岂非自己吓自己？

叶修继续保持沉默，尽管自我安抚了一番，他仍是不打算主动问王杰希究竟想说什么。等了一会儿，发现两人只是在那儿干瞪眼，他不说话，王杰希也一张嘴闭得死紧，好像都在等对方先有所表示。

叶修干咳了两声，想想自己毕竟是前辈，只好勉为其难地问了一句：“呃，要讲什么？”

王杰希沉着脸不说话，叶修看了看他的脸色，视线移到被坐出一个坑的床上，又移到天花板上：“那个啥，没事的话，我走了？”

他作势要抬脚，王杰希长腿一伸，挡住了他的去路。

“大眼……”叶修无奈了。这家伙说要讲清楚，转眼又自己闷声发大财，还不让人走，几个意思？

王杰希摇了摇头，示意他稍安勿躁。

“你先坐下来再说。”王杰希用眼神示意窗边的单人沙发。那沙发有两张，中间隔着个小圆台子，他们正好可以面对面坐下，慢慢聊。

叶修一看，头皮都紧了——这是要长线作战的架势啊！他基本已经不指望王杰希能提出什么新鲜话题了，真要坐下来慢慢聊，那得是相当大的挑战，他不觉得自己有那个兴趣去尝试。

他也不知道现在这种一个劲儿想逃的心理所为何来，虽然看起来跑是没得跑了，但至少不能遂了王杰希的愿，能速战速决还是速战速决的好。

叶修有了决定，原地站定，又稳稳靠回了那堵墙上。“不用麻烦了，就在这儿说吧。”他下定决心，寸步不让。

王杰希见他一脸决绝，突然笑了：“我会吃了你吗？”

你不会吗？！叶修懒得举例了，反正那个例子也不太好——在那个例子里，王杰希吃的同时也在被吃着……

晕，怎么思维已经完全被带往那个方向去了？！

叶修狠狠自我唾弃了一下，觉得王杰希那张要笑不笑的脸很欠，王杰希自己倒是浑然不觉。“在这儿说也成。”他作了个开场白，“我想来想去，觉得还是得把上次的事说说清楚，免得一直搁心里，不舒坦。”

果然来了……叶修已经没有一开始那么忐忑了。行吧，说清楚就说清楚，他想，谁怕谁？

王杰希观察叶修的反应，发现这家伙比他想象中淡定许多，他微微一笑，暗自提了口气：“虽说是我先提出来的，但我发现似乎很难强作什么也没发生过，看起来你也有同感。”

叶修那是相当有同感，同时也疑惑了。王杰希的态度一直很超然，他以为这家伙就像他自己说过的那样，根本不觉得那算个事儿呢，难不成那都是装出来的？

要真是那样，这小子会不会太能装了？叶修有些傻眼的同时又感到一丝安慰：天可怜见，总算不是他一个人在烦恼。

“其实我一直在想，发生了那样的事该怎么善后。不管如何，我欠你一个‘抱歉’。”王杰希继续说着。说这话的时候他一直望着叶修的眼睛，导致叶修想移开视线都办不到。接着，他又郑重重复了一遍“抱歉”，叶修听得心里不是味儿起来。

那件事会发生，不是王杰希的错。虽然事后回忆起来，他发现自己当时并不像自以为的那般清醒，但不管有任何借口，总是他先点的火。

他真的不知道男人的身体这么经不起撩拨，不只王杰希，他自己也一样。那件事如果一定要做责任认定，双方都跑不了，但若有一方应该先道歉，那一定不是王杰希。

但王杰希已经抢占了优先权，现在再来谦让一番很没劲，叶修只好说：“当时我有点醉了，也做了很多失礼的举动，我也有责任。”

“嗯，显然是的。”王杰希点头。叶修在心里“靠”了一声，你小子这什么态度，还会不会好好聊天儿了？

他的好胜心略微被挑起，抬了抬眉毛，斜过一个视角：“先说好，我可不是对你的身体有兴趣。当时纯粹只是好玩儿而已，你可别太自作多情啊。”

“哦？有多好玩儿？”王杰希问道。叶修肯定了这小子真的不会聊天了，普通人会继续追问下去吗？但他自己刨的坑，硬着头皮也得跳，叶修努力扯了个轻佻的笑容出来：“喝两口酒就硬成那样，你说好不好玩儿？”

王杰希目不转睛地看着叶修，直看到叶修脸上笑容快挂不住，才慢悠悠开口：“我会那样，不是因为喝了酒。”

他的态度委实太坦然，目光又太过直接，叶修觉得头皮都炸了。他赶紧“呵呵”了两声：“不是因为酒，难道是因为夜色太美？”说完就恨不得咬掉舌头——让你嘴贱，这不是作死吗？

果然，王杰希一副很有兴趣回答这个问题的样子。叶修目睹着王杰希站了起来，朝他走出两步，他的理智告诉他应该赶紧三十六计走为上，他的脚却跟被下了咒一样紧紧黏在了地板上。

王杰希走过去，单手撑住墙。他比叶修只略高出数公分，微微垂目，两人的视线就对上了。他看见了叶修眼里的惊疑，但他更明确感知到的，是自己心里那细微却分明的怒意。

并不是对他有兴趣是吗？那为什么还能做出那番举动？

王杰希不认为他更想听到的答案是叶修对他或者他的身体有兴趣，那会非常难办，但叶修给出来的说法显然微妙地刺激了他的自尊心。他凑过去，近距离凝视着叶修，问：“如果当时在那里的不是我，换了另一个人，你也会那么干？”

叶修觉得这问题简直绝了，就算是你王杰希，我本来也是绝对不该也不可能那么干的好吗！可是这种主张说出来只能沦为苍白无力的申辩，事实是他的确干了，百口莫辩。

叶修没有仔细想过为什么会那样，现在被问及，他只能见招拆招。但显然在这方面他的造诣太浅，拆招没成，一不小心反成了喂招。

“可能吧。”叶修说，“虽然这个假设不太好，但我只是喝糊涂了而已，真的跟是不是你没什么必然关系。”

他的出发点是好的，他想，一般而言，身为一个男人，被别的男人轻薄了也就算了，还被说那是你的问题，那得多难堪？他替王杰希着想，觉得自己事情已经办得不地道了，事后至少不能再往他伤口上撒盐。他觉得这样说对方应该放心了吧，没想到一眼看去，立马警钟长鸣。

王杰希的眼神不对，那是非常不对啊！

王杰希在心里冷笑了两声，寒意漫到眼睛里来。他微微露出一个笑容，说：“你醉了，但我没醉。你不知道我是谁，我却很清楚你是谁。”

这个浅笑在叶修看来异常狰狞，他还没想通他是哪句话触了王杰希的逆鳞，就见那家伙另一条胳膊也撑在了墙上，进一步缩短了两人之间的距离，同时一条腿强硬地挤进他两腿之间，大腿根部用力抵在他腿间微微隆起的地方。

叶修浑身一凛。这王杰希也是发了狠了，再重一点儿，真是蛋都要碎了。他咬住后槽牙，同时感到一股陌生又熟悉的战栗自尾椎处窜起。

王杰希近距离欣赏着叶修难得一见的慌乱，一面在心里冷冷鄙视着自己。但他不打算修正这个错误，他转动脚尖，大腿在那个地方缓缓磨蹭。

“既然如此，不如让我们来看一看好了。”他说，“看你是不是真的对我全无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