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往而深

春节在中国人的传统观念里一直是个合家团圆的日子，就算现在的年轻人过节的方式越来越多姿多彩，这个节日依然浸透着浓浓的传统和家庭气息。

职业联赛在春节前一周就已进入了休赛期，对选手们来说，他们可以名正言顺地度过一个比大多数人更长的假期。微草俱乐部虽然位在B市，选手并非都是B市土生土长的，一放假，大半人就已急急忙忙踏上了回家的旅途。

王杰希家就在B市，自然不用心急火燎地去赶春运浪潮，放假后他又在俱乐部呆了两天，把上一轮各队的比赛视频全都整理完毕，做好记录，这才慢悠悠离开。

也没什么好收拾的，王杰希简单收了个包，装的主要是笔记本和移动硬盘。下地铁，进小区，上楼，走进半年没回来过的房子，推开门，扑面而来的是一股沉滞的气息。王杰希放下包，把窗户一一打开，新鲜空气夹着冷风灌入，久无人住的屋里终于有了鲜活的味道。

一年里有大半年住宿舍，虽然买了房，但除了放长假的时候，王杰希很少回来。

反正住哪儿都是一个人，没差。

说到春节，这日子对他的意义也就是个假期，可以多点时间来做一些平时做不了的事。年夜饭、压岁钱，除旧迎新的鞭炮，一家人围着电视看春晚，这些都是只留存于遥远记忆里的概念，十五岁以后就跟他绝缘了。

对此，王杰希没觉得有什么不好，父母都有各自的生活，也有各自的追求，他很早就知道自己没兴趣变成那个拖累他们的人，一个人过日子，挺轻松。

十七岁决定退学进入微草训练营，父亲只问了一句“考虑好了没有”，得到肯定答复后就往他账上打了一整年的训练费和生活费。训练营是半自费半俱乐部补助的模式，这些钱王杰希用不完，剩下的部分和第二年的生活费一起退了回去。

十八岁，荣耀职业联赛第三赛季，魔术师崭露头角就已大放光彩。战队很有先见之明，签约金比寻常从训练营选拔上来的新人高出几个档次。可以靠自己赚的钱过日子，王杰希彻底没了负担，第二年自己买了房子，把父亲名下的房子也还了回去。房子买得不大，一室一厅，够他一个人住就行，地段倒是不错，因此价格不低，但跟他第四赛季又翻了两番的年薪相比，还是一个可以接受的数目。

如果不以使用频率来衡量性价比的话……

王杰希约了钟点工阿姨下午过来打扫，自己出门去采购一些必要的生活用品。小区斜对面就是大型超市，王杰希推着车转了一圈，提了个大袋子出来。

等红灯时，他随意望向路对面的人行道。六车道的马路，中间以绿化带分隔，除了能看到马路对面走来走去的都是人之外，基本什么也看不清。就这样，看着看着，他突然看到了一个眼熟的身影。

叶秋？

那个身影很快就在隔离带的遮挡下看不见了，信号灯还没变绿，王杰希只能继续在那儿站着。他觉得自己八成看错了，一来没比赛，也没听说过叶秋要来B市，二来那个远远看着像叶秋的家伙头发好像略短一些，穿着打扮也跟那个人给人的惯常印象不一样。

看错了吧，王杰希在心里嘲笑自己。一惊一乍的，跟个毛头小子似的，还能不能好？全明星周末已经过去一个月了，这一个月里他几乎不去想那些烦心事，也许正是因为太刻意了，一不留神就会反弹，路上随便看到个人也能瞎联想。

王杰希摇了摇头，把这些念头驱赶出去。绿灯终于亮了，他提着袋子过了马路，没再试着寻找那个背影

当天晚上，也不知是换了环境还是其他什么原因，王杰希很稀罕地失眠了。睡不着，他干脆起来倒了杯水，在客厅里坐了会儿。周围一团漆黑，王杰希闭着眼，在脑子里作完了整个春节长假期间的计划。

三天后，他又去了一趟超市。原本想着就算不为了过年也得在家里囤积一点食物，没想到这个计划却意外地中途夭折了。

 

王杰希停在人行道中间，面对着正向他走过来的人，叫了一声“叶秋”。那个人很快抬起头来，看到他，先是有些茫然，继而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迅速露出错愕的神色。

再接着，他做出了一个王杰希意想不到的举动。

他先是退了半步，王杰希差点儿以为他要转身就跑了，正暗暗皱眉，谁知道对方忽然眼神一闪，伸手抓住了王杰希的胳膊。

“？”王杰希用眼神提问，对方也不解释，低声说了一句“跟我来”，拽着王杰希就走。

两个大男人在马路上拉拉扯扯毕竟不好看，王杰希想把胳膊抽回来，没想到那家伙力气竟然挺大，没能抽动。

叶秋有这么大力气？王杰希不禁微觉怀疑。以他的实际体验看来，叶秋那个人作为一个资深游戏宅，显然是疏于锻炼的，实打实比力气，必须不是他的对手。

但这个正拉着他走的人就未必了。这人虽然长着一张跟叶秋一模一样的脸，但除了脸好像哪里都不太一样。而如果说他不是叶秋，只是恰好长得很像，那他为什么会对这个名字有反应？

而且看起来，对方是知道自己是谁的。王杰希一路走，疑问一路攀升。

那人到底没有这样一直拉着王杰希，走了一小段路程，王杰希表示自己会跟去，对方再三确认后，终于放手。王杰希已能肯定这个人不是叶秋，那么他是谁，跟叶秋又有什么关系？如果等在前方的是这个问题的答案，那他的确不需要被人拖着也会主动走完这段路。

况且他还有个隐隐约约的预感，这次他可能真能见着叶秋。

 

叶修听到门铃声，走去开门。会来按门铃的除了客房服务就只有一个人，他瞥了一眼猫眼，毫无意外地看到他家老弟的脸。

叶秋每天来一趟，有时是中午，有时是下午。为了来这一趟，这小子每天都得编一条新借口溜出家门，叶修想想就觉得怪难为他的。

拉开门，站在那儿的果然是叶秋，脸色不怎么好，就差没直接写着“坏事了”。叶修一愣，接着就看到了叶秋身边的王杰希。

跟叶秋形成鲜明对比的，王杰希一张扑克脸上什么表情也没有，看到叶修好像也丝毫不惊讶。叶修隐隐觉得头疼，拉着门往旁边让了让，把两个人高马大的小混蛋让进去。

等到三人都坐下了，叶修环视一圈：“谁可以告诉我，现在演的是哪出？”

这个问题其实是冲着叶秋去的，王杰希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的理由很容易想到，只可能是叶秋带来的，那么现在需要问的就只是叶秋为什么会把王杰希带到这儿来。

叶秋很明白现在是他该作出说明的时间，他看了看叶修，从他哥脸上看不出任何喜怒迹象。“路上遇到的。”他说，“我被他给认出来了，没来得及落跑，就干脆带过来了。”

这家伙果然想过跑路，王杰希心想。现在这局面他基本看明白了，他在路上遇到的人的确不是叶秋，如假包换的正牌叶秋眼下就坐在他们对面，这两个人长得这么像，除了双胞兄弟不作他想。

叶秋竟然有个双胞胎的兄弟，王杰希略感惊讶，但这不奇怪。真正让他在意的是，这个叶秋的双胞胎兄弟难不成也叫“叶秋”？

他对自己的眼神还是有自信的，当时这人听到他喊出名字的那一瞬间，那种半点迟滞也没有的反应相当自然，那是冷不防被人叫了自己名字才会有的反应，这点王杰希非常确定。

那么，这是怎么一回事？

王杰希既然来了，就没打算默不作声。他看了看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两人，开口道：“希望你们能说明一下这是怎么一回事，叶、秋？”

说到“叶”字时，他看着其中一个，“秋”字出口，已经转向另一个。后面这个一听，冲着前面那个笑了笑，好像在说：“这关是你的，看着办吧。”前面那个则是一脸郁结，王杰希读懂那个表情，显然他又被看成个大麻烦了。

过了良久也没人说话，王杰希想了想，站起来：“如果你们都不愿说，或者不能说，那我不问了。今天的事我不会讲出去，不必担心。就这样吧，我先走了。”

虽然他很好奇，但也没打算严刑逼供。这其中有隐情，谁都看得出来，而他说到底只是个外人，怎样也不好执意去探人隐私。

尽管“叶秋”的事，他真的想知道。

他放弃了，有人却不打算这样放他走。“等等！”叶修叫住王杰希。王杰希已经走开两步，站住回头，叶修冲着沙发扬了扬下巴，示意他坐回去。

王杰希没有迟疑，又走回去坐下，他知道这个人已经打算据实以告了。实话说，他有点惊喜，但在听到叶修的说辞后，很快就喜不起来了。

“我是叶秋，但叶秋不是我的名字。”叶修说。这话绕得王杰希一时没听懂，好在那家伙还有后文。

叶修看着王杰希，不紧不慢地继续说道：“我真正的名字是‘叶修’，就修正场那个修。选手资格是拿我弟的身份证去注册的，反正脸长一样。”

他说这话的语气就跟在说“大白菜五毛钱一斤”似的，王杰希惊讶的表情迟到了一秒，又堪堪维持了三秒，终于缓过劲来。

“你用假名注册？”

“会不会说话，什么叫假名？我弟的身份证那也是货真价实具有法律效应的中华人民共和国公民身份证！叶秋是真名，只不过不是我的名字罢了。”

那有任何区别吗？王杰希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这事不简单，如果被联盟查出来，很可能被撤销选手资格。”

王杰希表情相当严肃，叶修哪里不知道这些关节，但他那不是没办法吗？“当时我拿不到自己的身份证，只好借用这家伙的了。”

“拿不到？”王杰希敏锐地注意到这个关键词。

叶修眼看这人没那么容易糊弄过去，心一横，和盘托出：“被家里老头扣下了。老头不同意我走这条路，我跑出来的。”

这次王杰希缓了五秒。他以为身份证的问题已经够可以了，没想到还有更劲爆的……

“你……离家出走？”

“人不中二枉少年嘛！”叶修大大咧咧说道，“当时我觉得只有这一条路了，然后就是你看到的这样。”

叶秋在旁边补充了一句：“就我的身份证他还是偷的呢，留了张字条，现在还压在老头书桌抽屉里。”

叶修听他这么一说，脸上显出些尴尬来，王杰希留意到他对他爹反应挺大。

“看来你家里也知道你做的这些事了，后来没干预过？”

叶秋……不，现在应该叫“叶修”了——不管叫什么，这人这些年来也算出尽了风头，尽管没在媒体面前露过面，但这个名字总是耳熟能详的。如果他家里人持续反对他玩儿电竞，那他搞不好早被抓捕归案，没法继续混迹职业圈了。

但看起来，好似没发生这样的家庭惨剧，王杰希提出疑问，叶修笑了笑：“要不怎么说中二呢？自以为是只猴子，驾朵云就能翻到天边去，结果从踏出家门开始就没离开过老头子的五指山，能混到现在还得多亏老头网开一面。”

“就因为是猴子才翻不出去吧。”叶秋在旁边吐槽，王杰希默默在心里点了个赞。叶修横了两人一眼，继续说：“总之这事儿你算是知道了，得替我保密。现在是没闹出什么事儿来，万一给抖出来了，我家老头绝不可能再睁只眼闭只眼，到时我就只好继续跑路了。”

“还跑？”叶秋提高了声音，“你跑了一次，到现在老头都不让你进门，再跑能跑去哪儿？”

叶修耸了耸肩：“我这不是回来求原谅了吗？”

“你是B市人？”王杰希看着叶修问。同时叶秋在说：“问题是老头不松口啊！这又两年了，一点儿松动都没有，你也不会多说两句好话，爷俩一般的驴脾气！”

“喂喂，别说得好像跟你没关系一样！他是你爹，我是你哥，别上赶着自黑行吗！”叶修嘲讽完他家口不择言的弟弟，转向王杰希，“口音不像？土生土长的B市人，但离家太久了，现在回来B市倒跟个外地人似的。”

他这话说得很有几分自嘲意味，王杰希听出来了。虽然嘴里说着若有万一就只能再跑，但他看出来这人是真的想跟家里和解。

“老头那边我再想想办法吧，妈也会帮忙说说的。你再呆几天，有消息了通知你。”叶秋说着，看了看时间，“该回去了，不然老头又得发火。你们接着聊，我先走一步。”

接着聊，聊什么？另两人闻言都愣了一下。“我也走了。”王杰希再度起身。

“你留下，叶秋可以走了。”叶修突然说道。王杰希讶异地看过去，叶修给了他一个“废话少说”的眼神。

叶秋觉得今天这事儿到底算自己惹出来的，他哥没跟他一般见识就已经不错了，闻言赶紧脚底抹油，非常不义气地抛下了王杰希。

叶秋走了，王杰希不好继续站着，只能又坐下。他其实并不想跟叶修独处，说不上来是在怕什么。刚才有叶秋在还好，毕竟多一个人作缓冲，现在剩下两人面对面，王杰希有点儿如坐针毡。

他根本没想到叶修会把他留下，他以为这人巴不得他早点儿消失呢——说不定那样还比较轻松。而现在，王杰希彻底猜不出叶修留他下来意欲何为。

“你在紧张。”不动声色地观察了王杰希一会儿，叶修说。王杰希看来神色如常，但叶修就是看出他在紧张。

王杰希老实地点了点头，叶修笑道：“我会吃了你？”

王杰希没说话，只是转开了视线。

叶修叹了口气：“大眼啊，那天的事……”

“那天是我不好。”王杰希打断他，“你能忘就忘了，不能忘，记恨着也行。我只希望你知道，我绝对没有要羞辱你的意思，我只是……”

“只是忍不住。”叶修替他续上了后半句。

王杰希略显烦躁地扒了扒头发，然后低头：“对不起。”

“你不需要道歉。”叶修说，“后来我也想了很多，虽然至今我也认为那些事情不该发生，但各取所需，谈不上谁对谁错。一定要算的话，源头还在我身上，非礼了你，我还没道歉呢，你大可不必这么介意。”

王杰希摇了摇头，叶修止住他话头，接着说道：“那天我不高兴，是不喜欢被强迫，并不是感到屈辱或怎样。我承认当时冲击是挺大的，但我没想要怪你什么，只是觉得正好可以把事情了结一下，以后还是保持距离的好。”

王杰希默默听着。叶修话说到这份上，意思已经相当清楚了。他说不上来听到这席话心里是个什么滋味，只觉得比起这样，他宁愿叶修还在生他的气，总好过一笔勾销，从此路人。

他闭了闭眼，不知道自己还在期待什么。

叶修心里也不怎么舒服。虽然这些话都是演练过无数遍的，说起来无比顺溜，但自己想和当面说出口到底不一样。有几人能见到魔术师的这种表情呢？他想，虽然他从来不想伤到这个人，但从结果上看，伤害果然无法避免。

结束掉这种对两人都没什么好处的关系必然是正确的，尽管他们之间还谈不上什么关系，最多只能算两次擦枪走火，但也正因如此才更该尽早做个了结。他不认为这个决定有错，然而就像荣耀和家人之间的矛盾一样，世上总少不了一些不能两全其美的事。

叶修下了很大的决心，方才开口留下王杰希，这个决定让他自己也不好受。但如果不能一次性把话讲清，他同样好受不到哪里去。

“我说这些，其实是想说，你可以放宽心。没那么严重，我们还是可以做朋友的。那个啥，你前两场比赛状态不太好，你应该知晓分寸，想必不用我讲太多。”叶修终于道出了他留王杰希下来的主旨。

全明星周末之后，微草的比赛叶修都看过录像，王杰希的表现相当惊艳，外界一片叫好，但叶修不这么看。在他看来，这两场比赛的对手都不强，并不值得王杰希这样挥霍。

再怎么大神，也是人，人的精力总是有限的，荣耀这种极其耗神的电竞项目对精力的分配要求更是严格。不太重要的比赛叶修甚至不会上，一方面是把锻炼的机会更多地留给新人，另一方面也是为了节省体力和精力。尽管他现在正值当打之年，可那也不意味着他可以无节制地消耗，只要可以，他还是希望自己的选手生命越长越好的。

如果没记错，王杰希今年二十，作为一个电竞选手来说，他的黄金时代正要来临，这个时候的选手精力最是充沛，但同样不意味着就可以肆意浪费。这个道理王杰希不会不懂，因此看在叶修眼里，才觉得格外需要引起重视。

他曾经以为这个人并不纠结，十分看得开，他记得自己还因此愤愤不平过，但现在他知道他错了，丫根本就是个死心眼儿，表面上云淡风轻，其实都是假的，心眼儿实在成这样，简直让人头疼。

叶修觉得必须提醒王杰希一下，毕竟这事跟自己脱不了干系。就像他希望自己能多打几年一样，他也希望魔术师的身影能长久留在赛场上。

能像这样喜爱荣耀的人，毕竟不是那么多的。

 

王杰希回到家时还有些飘飘然，完全忘记了出这趟门原本的目的。

叶修那番话，他听在耳里，像是平地起了一声惊雷。自己的心情影响到了比赛，不管是以哪种方式影响的，确实都无法推脱。这些他自然知道，也知道这样不好，只不过需要时间来调整。

他没想到的是，叶修看出来了。这两场比赛，就连方士谦都只把他的发挥看成对前面那几场状态欠佳的补偿，但看在叶修眼里却不是这样。他以为那个人真准备把他当路人了，为此烦恼了一个月，对方在这一个月里却一直关注着他的动向，忧心着他的状态，突然得知这个事实的感觉，怎么说呢……

王杰希喜出望外。

他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但他知道自己不希望被叶修无视。仍然被关注，甚至得到想象以上的看重，这种感觉不能再好。这一个月来，王杰希头一次觉得心里大石落了地，虽然叶修再三强调那种关系就算了，但这本也不是重点。他从来没想过要跟叶修当炮友，他想要的从来都只是一些别的东西。

这样很好，王杰希对自己说，同时深深体会到了年龄和心性的差距。其实叶修并没比他大出多少，但这个人就是有本事在这些地方突然提醒他，姜还是老的辣。

王杰希一个人坐着，回味了很久，然后走进卧室，打开电脑，调出QQ。好友列表里，一叶之秋的头像是暗的，他想了一会儿，在对话框里敲了一行字。

“刚才忘了问，你要回家过年吗？”

他本以为至少短时间内不会得到回复，刚准备点开网页随意浏览，对话框里又多了一行字。

“那得看我家老头恩不恩准了。不过我看，悬。”

“万一——我是说万一不行，过年你打算怎么办？”王杰希回过去。

“还能怎么办，自己随便混混呗。”叶修说。

“来我家吧。”王杰希终于敲出了这几个字。

那边好一阵没动静，王杰希紧盯着对方状态，看到系统提示对方正在输入的字样出现时，觉得自己有些紧张。

“你别咒我行不行？”叶修说，“真回不去算你的？”

“我没咒你。”王杰希很快回道，“我说万一。”

“不去。”叶修这次的回得很快，王杰希愣了愣，没想到他会拒绝得这么干脆。

“我有地方去，你别瞎操心。”叶修又发了一条消息过来，王杰希看着，跟上面某条一对比，想这家伙是在睁着眼睛说瞎话。

可叶修都这样说了，他还能怎样？想想也是，毕竟那事过去还没多久，叫叶修上他家来，对方理应会觉得尴尬。何况，通常来说，他不是应该祝福叶修能跟家里成功和解么？

会问上一句，只是突然起了个念头，觉得这么多年都是一个人过年，今年说不定可以不一样。但他自己也知道这个念头是自私的，被拒绝了，也就算了。

没想到两天后的年三十，大中午的，他就收到一叶之秋发来的一条消息。

一小时后，叶修一脸不甘不愿地站在了他家门口。

惊喜太大，王杰希呆住了。

而这一切还得感谢杨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