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全明星周末-
“出什么事了？”十月的某一天，方士谦在训练结束后堵住了王杰希。王杰希被这个没头没脑的问题问得一愣，茫然转头，看向他们家副队长。
“有什么烦恼，随时可以找我商量，前辈放在这儿就是做这个用的。”方士谦拦着门微笑。
王杰希依然没能抓到要领——好好的，这家伙突然发什么神经？
方士谦看出王杰希的茫然，好心地给指了个路：“这两场比赛你都打得心不在焉的，别人也许看不出来，可骗不了我。你心里有事，就差写在脸上了。”
他说的是国庆后微草接连的两场比赛，对手实力都比微草弱，王杰希不在状态倒是没给战绩造成影响，但作为副队长，方士谦觉得自己有义务提醒一下他家王牌，毕竟接下来要对阵的是百花。
王杰希总算听懂方士谦的意思了。他知道自己最近状态不好，失误的次数明显增多，不用别人说，他也清楚必须赶紧调整。
而状态不好是因为他心里揣着事，一件绝不可能拿出来跟人商量的事。
方士谦还在等他回应，王杰希点了点头：“我知道了，会注意的。”这个答复却不能让方士谦满意，虽然王杰希说了会注意那就一定会注意，也一定会调整，但他看得出来这家伙最近一段时间一直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症结不解决，很难说调整就能调整到位。
虽说探别人隐私不太礼貌，但战队就是这样，每个人的状态都关系着整支战队的命运，不可能放任不管。方士谦在队里担当的正是这样一个角色，他随时都在密切关注着每一个队员的心态，不管新人还是队长，出了状况他都得过问。
方士谦不是打一开始就担当着这个角色的，那原本是他们老队长的工作。林杰退役后，王杰希接任队长，刚开始方士谦是不服的。等到他对这位小队长的业务水平完全服气了，却又发现了一个问题。
王杰希不合群。
王杰希的魔术师打法原本也不合群，后来他调整打法，团队赛里倒是合群了，离了赛场却又是另一回事。这倒不是说王杰希摆架子，瞧不起人，相反，他并没什么队长架子，对全队上下也都一视同仁——
一视同仁地不亲热。
亲和力这玩意儿或许得算是一种天赋，王杰希显然欠缺这种天赋。他不想摆架子，却天生容易令人敬而远之。可战队是需要粘合剂的，哪怕霸图那种铁血硬汉画风，韩文清和队员之间也始终存在着一个充当缓冲带的角色。
回到微草，方士谦环顾左右，无奈地发现这个角色只好由自己顶上了。
王杰希理解方士谦的立场，眼看这人不打算就这么放过他，只能无奈。这事……让他怎么跟方士谦讲呢？怎么看都说不出口啊……
“感情问题？”方士谦察言观色，脑洞大开。王杰希不肯说，他只好用排除法一项一项滤过去。
王杰希心里一颤，严肃地看着方士谦：“其实你是来八卦的吧？”
方士谦咧嘴一笑：“难得从你身上也能嗅出八卦的味道，闻起来自然特别香甜。怎么，一击命中？”
王杰希自动过滤了前面那句：“可惜，没中。”他说，“真没什么，不用猜了。”
王杰希表现得很自然，方士谦审视了半晌，看不出端倪。但他莫名就觉得这个猜测非常贴近真相，觉得有必要进一步探探。
他仔细回想了一番，王杰希不对劲是打国庆放完假之后开始的。国庆这家伙有说过要做什么吗？哦，对了，他去了一趟H市，回来后自己还问过协议的情况。当时没上心，现在回头一想，一个大胆的猜测突然浮现在方士谦脑海里。
“难道是因为……苏沐橙？”
“啊？”王杰希真懵了，完全跟不上方士谦的思路。苏沐橙？关她什么事？
方士谦看他这副懵懂表情，不像装出来的，刚提起来的兴致一下子就萎了。“不对吗……我还以为八九不离十呢。你想，去H市转了一圈，回来就不好了，那不是很容易让人想到苏沐橙？”
到底哪里容易了……王杰希有些脱力，为什么他的问题得跟苏沐橙扯上关系？根本八竿子打不着好吗……
想归这么想，他终于算是看明白方士谦的路数了。从感情问题联系到女人，而国庆黄金周期间他最有可能频繁接触的女人就是苏沐橙。这个思路本身没什么问题，可惜方士谦犯了个前提性错误。
王杰希在H市那几天，根本一次也没见过苏沐橙。
按照叶修的说法，苏沐橙一放假就跟楚云秀双宿双飞去了，留他孤家寡人一个在H市看家。当时叶修说得颇见哀怨，王杰希现在还能回想起叶修眉眼含笑的表情，他看得出来，那家伙明明开心得很。
接着那家伙就表示一个人呆着怪没意思的，正好王杰希来了，干脆陪他逛逛。嘉世俱乐部位在萧山，离H市各大著名景区都有些距离，叶修觉得来回跑不方便，干脆订了个酒店，两人一起住到西湖附近。西湖边的酒店都不便宜，赶上节假日更是水涨船高，叶修也不心疼，反正掏的是王杰希的腰包。
王杰希倒是不介意，毋宁说这个安排还挺对他胃口，当即答应了，没想到就这样埋下了祸根。
方士谦猜感情问题，王杰希虽然觉得荒谬，但回头一想，虽不中亦不远矣。跟感情可能扯不上太大关系，但那场意外恐怕确实可以划归为感情问题的一个分支。
一夜情……王杰希被这个突然跳出来的名词噎了一下。
他的确一直没能成功让自己不去在意。
关于那场意外，实则王杰希并不像他所表现出来的那般放得开，从某种层面上说，他甚至比事件中另一个主角更应该纠结。毕竟虽说是叶修开的头，但整个过程里叶修都处在半醉半醒的状态中，尽管可能醉得并不厉害，总是受了酒精的影响，至少王杰希认为，如果处在清醒状态，那家伙是绝不可能做出那些点火举动的。
而他自己呢？从头到尾，王杰希确信自己完全清醒。
如果他也醉了，还可以把责任推给酒精，但事实是他没有任何借口可资推脱。受了对方的撩拨？是有的，他却并不认为自己的自制力差到被撩上一撩就会轻易失控。
他的自制力向来很好，他的理智知道那件事根本不该发生，但他偏偏就默认它那样发生了。
他分明可以强硬地阻止对方，只要他坚持，那样一个醉鬼很快就会知难而退。开始他也是这么打算的，却没能把这个意图贯彻到底。
究竟是打哪儿开始松动了？他也不知道，有那么一刻，他竟然发现自己在期待着接下来的发展。他如愿以偿了，并且终于真正失了控，一切都被他推波助澜到不能再糟的地步。
其实，如果真的只是感情问题，可能还容易理清一点。
但这件事远远不是那么简单。
这事真糟，对方是“那个叶秋”尤其糟糕，但既然已经发生了，他并不打算逃避。虽然是双方都有责任的事，他却有理由觉得自己才是责任的主体，隔天醒来，他想了很久，思考怎么善后。
最终说出口的却并不是原本打算要说的话。看到身边的人醒来后脸上自然流露的追悔莫及，他心里忽然有些泛凉。这个人并不愿意跟他产生这样的纠葛，他想——当然，正常人都不会愿意的，那么就假装这一切没发生过吧。这可能是最好的解决方式，虽然显得轻浮且不负责任，但他仍是就那么说了出来。
他提出来，对方忙不迭地接受，果然大家都满意。这就行了，他想着，努力忽略了心里那点失落。
他没想到，过了那么多天，这事会突然被方士谦提起。尽管方士谦什么也不知道，仍是触动了王杰希回忆的匣子。王杰希尽量让自己显得不为所动，面对方士谦，他一个字也不能说，只能对关心他的人表示抱歉。
话说到这个地步，方士谦也从王杰希的言语里听出了几分坚决意味，知道自己没法再继续深入下去了。这个人的性格他清楚，向来说一不二，他相信王杰希会很快调整好状态。
但总还是觉得有些不妥，他也说不上这人的哪一点态度让他没法全然放心，他沉眉看着王杰希离去的背影，暗暗决定再观察一段时日。
王杰希走在回宿舍的路上，已迅速开始着手整理被拨乱的心情。
国庆假期还剩两天时，他返回了B市，紧接着就投入到下一场比赛的准备工作中。黄金周一结束就有一场比赛，队员们都自觉提早返回俱乐部练习备战。
上半赛季跟嘉世的比赛早在国庆前就已打完，那场比赛里微草以小比分胜了还处在新队员磨合期的嘉世，接下来几个月两队不会再遭遇，大约也不会有跟叶秋见面的机会吧。
这让他松了一口气，他有足够的时间用来调整，下次见面时就能彻底不受那件事的影响了吧？自我调整是他最拿手的，成效可期。
时间和距离能抹平一切，多荒唐的事，多深刻的感受都无法幸免，这么想的时候他是愿意坚信这一点的。没想到自己的执行力远远达不到预期，他的状态一直不好，甚至到了旁人都能瞧出端倪的地步。
如果不能静等一切自行淡去，那就更强硬一些吧，王杰希下了决心。然而没过多久，一个被他忽略了的时间点冷不丁蹦出来，打乱了他的全盘计划。
——全明星周末。
第五赛季，第三届全明星周末，主场是Q市。前两届分别是嘉世和百花的主场，这一次，上赛季把三冠王朝拉下马的霸图被各路人马推上风口浪尖，自然当之无愧接下了承办权。
全明星名单由第三赛季的十六人扩展到现在的二十四人，代表的是荣耀的迅速普及和职业圈的繁荣壮大。尤其在经历了第四赛季的新人大爆炸后，二十四人的名额竟然好像还不够塞下粉丝们心目中的偶像名单。
前两届全明星名单王杰希都入选了。第三赛季他是风头一时无两的新人，票数从甫一亮相就急速攀升，以新人之姿跃身全明星阵容第七位，可算是笔相当亮眼的成绩。第四赛季他的票数从一开始就被刷到了很高的位置，在赛季之初甚至一度仅次于叶秋，但紧接着几场比赛，魔术师怎么也称不上优异的表现让他的呼声迅速下降，虽然仍是全明星在列，却已经跌出了前十，甚至有媒体开始将他第三赛季的成绩评论为昙花一现。
王杰希本人不在意这些评论，对票数和排名也完全没感觉，毕竟冠军奖杯拼的既不是媒体看好也不是粉丝投票。方士谦倒是拿这个笑话了他一番，他知道那家伙其实是在鼓励他。
转型是一个充满阵痛的过程，并不好受，但只要迈过去了，就能拿实际成绩还以颜色。王杰希咬着牙迈过这道坎不是为了对谁还以颜色，他要的始终是让自己具备足够实力去冲击冠军。他做到了，做得还非常漂亮，漂亮得让不看好他大半个赛季的媒体纷纷大跌眼镜。
微草在下很大一盘棋，王杰希在下很大一盘棋——第四赛季终末，舆论这样说。在这样的舆论基础上，本赛季一路强势引领微草前行的魔术师跃升至全明星排行榜第四位，收获了他职业生涯迄今为止最高的支持率。
前三位分别是霸图的韩文清、嘉世的叶秋和百花的孙哲平。
韩文清跟叶秋的票数差距非常小，甚至在投票通道关闭前一刻还有过一番激烈的角逐，最终上赛季冠军队队长以微弱优势胜出，叶秋自有全明星排行榜以来第一次让出了头名的宝座。
孙哲平的位次很稳定，一直在第三和第四之间浮动。百花还没拿过冠军，但繁花血景的表现无疑相当出色，有了霸图的先例，百花粉丝更加坚信职业圈已经迎来了一个群雄逐鹿的时代，而下一个冠军必定是属于百花的。
作为百花战队的当家王牌，孙哲平和张佳乐的票数总是齐头并进，排行榜上也是联袂出现，这次中间插了个王杰希，让百花的粉丝很有些不满。
再往后，老将和新人的名字交相辉映，成就了全明星阵容至今为止最华丽的一张榜单。
全明星周末，全国荣耀玩家都在期待这样一场盛事，入场券供不应求。叶修走内部渠道搞了一张票，提前两周寄到了B市。
他对全明星周末向来兴趣缺缺，自然也不会主动邀请谁来观摩，这张票是他那个宝贝弟弟开口找他要的。在叶修的认知里，他那个弟弟对荣耀向来没感觉，也没听说过会看比赛，不知道怎么的，这次突然有了兴致，听他说起全明星周末，竟然主动要求来凑热闹。
不管怎样，既然那家伙开口了，搞张票而已，举手之劳，叶修顺手就办了。和票一起寄过去的还有约法三章，叶修严肃地要求他家老弟到场可以，但绝不能给他惹麻烦。双胞胎，往个认识的人面前一站，秒秒钟露陷，叶修不想担这个风险。
他相信他家老弟是个知进退的人，这点规矩还是能遵守的，结果不知是不是老天爷故意玩儿他，互动环节第一轮抽选观众，就让躲在后台的叶修听到了耳熟的号码。
那个环节是两人三足，五组参赛选手，每组都由一个全明星选手和一个现场观众组成。主持人先抽选了参加比赛的全明星选手，接着让入选的选手自行抽选他们的搭档。
选手抽选环节，叶修没中选，乐得轻松，还没高兴多久，台前从王杰希口中念出来的座号就让叶修一个激灵，浑身绷了起来。
寄出去的那张票上的座号他是专门记下的，为的就是万一发生这样的意外能第一时间察觉。虽说几千人的观众，这种意外发生的概率低得微乎其微，但挡不住人帅，招惹老天爷眷顾，叶修仍是无奈地陷入了危机。
让他亲爱的弟弟上台当着全联盟的面愉快游戏，想都别想。他那张脸一上台，立刻不打自招，就算做了掩饰，众目睽睽之下，不被识破的可能性叶修还是不敢奢望。
不能上台，但抽都抽到了，怎么办呢？按照事先约定，万一出现这种低概率事件，那家伙应该赶紧脚底抹油，此时叶修看不到观众席，他只能由衷希望他家老弟不会给他掉链子。
好巧不巧，以极低概率抽中那个他最不想听到的号码的人偏偏是王杰希，叶修心情有些复杂。他忐忑不安地数着秒，听到主持人报了三遍座号，确认没人响应后终于宣布这位观众算作弃权，重新抽号。
叶修长出了一口气，比起当众露面，他更难想象他家弟弟站在王杰希身边的画面。他这算是标准的做贼心虚吧？叶修缩在后台叹气，听到前台主持人正在采访走上来的观众。
听声音是位女性，好像正好是王杰希的粉。姑娘抱着话筒一个劲儿说自己太幸运了，叶修心想不错嘛这小子还挺有艳福。
比赛实况倒是可以从电脑屏幕上看到，但叶修对这种互动游戏着实不感兴趣。试想一下，飞天遁地的魔术师跟个笨手笨脚的女玩家绑在一起鸭子一样满地跑，那情景能看吗？
第一名最后被黄少天那组拿下，游戏告一段落。接下来的两场游戏和观众挑战环节也没叶修什么事，算下来今天他只在新秀挑战时上过一次场，其他时候都乐得清闲。
好容易捱到当日活动全部结束，叶修关了电脑，站起来往外走。他那个被迫落跑的老弟现在不知道人在哪儿呢，他得打个电话关心一下。
杨聪约了王杰希去吃晚饭，两人约好在场馆偏门见面。散场后王杰希跟方士谦简单交待了几句，就往约定地点走。
从会场到偏门要穿过整个选手休息区，他在一处转角停了下来。
转角另一侧，有人在打电话，声音听着耳熟。
叶秋？
王杰希依稀记得那里似乎装着两部公用电话，他没想到会遇到叶秋。这本不是什么需要尴尬的事，默不做声地从背后路过就好，但他停了下来。
偷听别人讲电话是非常不礼貌的，王杰希当然清楚，可他没法不在意那偶然传进耳朵里的内容。叶修正在说：“幸亏你跑得快。那么小的概率竟然能被抽中，我该怎么评价你的运气呢？”
跑？抽中？王杰希瞬间联想到了刚刚的互动环节。他最开始抽到的观众迟迟没有现身，不得不再抽了一次，结果游戏全程都沐浴在飘飘扬扬的粉红色气泡中，别提多别扭。
他不确定叶秋是不是在讲这个，但这个联想让他有些介意，于是站定听了下去。
“你可别乱来。”不知道电话那头说了什么，叶修突然带着警告的语气说，“明天继续给我老实呆着，帮你搞票可不是为了给我自己惹麻烦的。”
王杰希几乎已能确定叶秋正在通话的对象就是那位落跑的观众，而且对方还是叶秋认识的人——当然，现在这通电话就已证明了这一点。一个能让叶秋帮忙拿票的对象，亲人？朋友？王杰希忍不住开始猜测。
“你不知道当时我有多紧张。”叶修继续说，“抽中你的偏偏还是王杰希，简直是双倍的麻烦。总之你给我老实点，不然下次说什么也不让你来了。”
意外听到自己的名字，王杰希愣了一下。那边叶修开始跟对方约待会儿见面的地方，王杰希自觉屏蔽了。他在回顾叶修刚才提到他的语气，称不上好——很显然，他被视为了麻烦的对象。
不过就是个全明星周末例行的互动游戏，他能给他造成什么困扰呢？王杰希想不通。甚至到了觉得那位亲友中途离场也比上台来当他临时的搭档更好的程度，自己有这么不招人待见吗？
他胡乱想着，没注意到那边已经结束了通话，等意识到不该站在这儿发呆时，为时已晚。面对着一脸惊讶的叶修，王杰希意识到自己是在自掘坟墓。
“听到多少？”从最初的惊讶中缓过神来，叶修问。王杰希自忖若说刚到什么也没听到实在很缺乏说服力，于是老实回答：“从‘幸亏跑得快’开始。”
叶修的表情有些险恶，王杰希自觉理亏，不作辩解，两人站在走廊拐角大眼瞪小眼。过了好一会儿，叶修终于叹出一口气：“不管你听到了什么，忘了它。”
王杰希看着叶修，看出对方一点儿也不打算向他说明什么，包括那个观众为什么不能上台的理由，这跟他又有什么关系。他很想问一问自己在这整件事里究竟扮演了一个什么角色，为什么值得被特别提起，但他问不出口。
叶修的表情在说：看吧，这家伙果然是个大麻烦。王杰希下颌有些发紧，咽了口唾沫，点头：“我会当做什么也没听见的，放心。”他绕过叶修，转过拐角，向原定的目的地走去。
“大眼。”叶修唤住他。王杰希稍一犹豫，停了下来。“我没别的意思。”叶修说，“你别往心里去。”
王杰希背对着他，点了点头。
想必也是这样的，叶秋并不是针对他，而他本来也不该出现在这里，不该听到这些话的。明明是自己做了失礼的事，却要别人来道歉，王杰希觉得这不合适。
他在想他还没为听墙角的行为道歉呢，就听到身后远去的脚步声。好吧，他道不道歉那个人大概都是无所谓的，他扫了一眼墙上的公用电话，迈步离开。
耽搁了这一小会儿，等王杰希走到约定地点的时候，杨聪已经等在那儿了。远远看到王杰希走来，杨聪冲他招了招手，两人离得近了，杨聪忽然“咦？”了一声。
“谁惹你了？”杨聪问，一面窥视着王杰希的脸色。王杰希不知道现在自己是个什么脸色，但显然，他又一次错误地把情绪表现在了脸上，还让人看出来了。
“没事。”他正了正色，不打算跟杨聪解释，转而问，“去哪儿？带路。”
杨聪半信半疑，又不好多问，只好掏出手机确认了地址，叫了辆车。
“地方有点儿远。”上了车，杨聪说，“不过有人跟我保证，味道绝对正。”
杨聪领他去的是个海鲜大排挡，的确离会场有些距离。路上还堵了车，司机嘀咕了一路应该换条道走。到的时候天已擦黑了，排档生意超好，他们等了好一会儿才等到空位。
等位期间两人坐在凳子上低头刷手机，间或聊上两句，跟着服务员往餐位走时，才算是仔细观察了一下环境。
结果这一看，就让王杰希看到了命运跟他开的玩笑。他由衷希望杨聪没注意到，但他很快就失望了。
杨聪遥遥指了指靠墙的一张桌子，说：“快看，那不是叶秋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