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三 放心吧，有我呢-
跟微草这一轮比赛是兴欣这一年输掉的最后一场比赛。自这场比赛之后，兴欣跟开了光一样，连战连胜，虽说对手里弱队不少，但也有烟雨、虚空这样的季后赛常客，更是跟有了崭新体悟的肖时钦面对面碰撞了一次，并不能说明兴欣遇强则弱，遇弱则强。
尤其在跟神奇战队的比赛中，方锐还悟出了他那可以被观众嫌弃至死的猥琐流气功师绝活，此后一连几轮，那嘚瑟劲儿就别提了，整个人恨不得都能摇摆着上天去。
队里的不确定因素又少了一个，对此叶修很是欣慰，还让方锐请了一顿大餐。虽说方锐并不明白为什么该他请客，但是他爽啊，二话不说就掏钱买了单。
即便取得了超出预期的成绩，兴欣上下却也不会因此就认为可以高枕无忧了，他们面临的困难依然不少，依然是一支不够稳定的队伍。
叶修有点担心队员们会盲目乐观，经过一段时间的观察，他发现除了包子那个无时无刻不在盲目乐观着的家伙之外，其他人的情绪尚算稳定，理智也都还在线。
至于包荣兴同学，欣欣向荣的乐天精神大概就是他最大的武器了。
倒是真有人说包子在比赛场上表现出来的那种天马行空捉摸不定有点像过去的王杰希，但叶修没觉得像。这两人的性格决定了他们的风格哪怕表面上看起来再相似，实质也天差地别。
想象了一下成天跟精神抖擞的大公鸡一样招摇过市的王杰希……不，叶修决定还是不要继续往下想了。
圣诞，新年，全明星周末，荣耀圈一年一度的狂欢节，游戏里游戏外都被各种活动填满，四处洋溢着欢乐的气氛。
兴欣的圣诞和新年过得很充实，微草却未必。一直到全明星周末揭幕，微草队里以高英杰为代表的一帮年轻人情绪都有点低落。
第十七轮比赛，他们输给了义斩，在单人赛事一切稳定的情况下，团队赛竟然输掉了。
微草的团队赛可能会输给轮回，输给蓝雨，输给霸图，甚至输给兴欣，但输给义斩……在此之前，微草的姑娘小伙子们想也没想过。尽管那场比赛里义斩一方上阵了孙哲平，可孙哲平是个有伤在身又离开联赛多年的老人家，把如今的他单拎出来跟王杰希放对厮杀，多半还是处于下风的。至于其他人，实力摆在那儿，并不是什么强劲的对手。
而就是这样一支连季后赛都进不了，还以保席为目标的队伍，一场团队赛，打败了毋庸置疑的豪门。义斩众人大概也赢得不是很明白，却不妨碍他们欢天喜地地庆祝胜利，微草众人输得很懵逼，却一个个都知道自己输在哪里。
就算他们不知道，王杰希也会让他们知道，这场比赛，微草输在轻敌。
理论上说，王杰希是个任何时候都不会看轻对手的人，平常的训练和比赛中也时时刻刻在向队员们强调这一点，可即便是他也做不到保证每个人每场比赛都能把心态调整到最佳位置。
提醒只能增强印象，真正要刻骨铭心，却是需要切身教训的。输给义斩正是很好的一课，王杰希看出来队员们的低落，但这次他不打算再说点什么来鼓舞士气。他的沉默无形中进一步加深了微草队员们心头的压力，这种情绪被一直带进了全明星周末。
面对压力，有些人的自我调节能力强一些，比如刘小别，有些人则弱一些，比如高英杰。
比起距离榜单一步之遥的刘小别，高英杰无疑是幸运的。作为微草力捧的天才型选手，王不留行板上钉钉的继承人，自从在第八赛季全明星周末的新秀挑战赛上打败了王杰希开始，高英杰一直拥有不低的人气。
每每想到全明星周末，他总是会觉得这几个字别具意义。那是他第一次真正找到自信，相信自己也是可以办到的，队长给的目标并非那么遥不可及。
可这一次，连这似乎也无法鼓舞他了。整个第一天的活动，高英杰的情绪一直提振不起来，直到散场还蔫蔫的。
上了返回酒店的大巴，他特意挑了个后排位置靠窗坐下。过了两分钟，只见原本总是坐在最前排的队长走了过来，路过他，往最后排走去，身后跟着……叶修前辈？
叶修前辈似乎还对他摇了摇手，那是在打招呼吗？！
高英杰错愕了几秒钟，错过了回应的机会，又不好意思扭头补上，只能僵着脖子挺在那儿，忽然觉得自己选的这个遗世独立的位置让人有些压力山大。
叶修走到最后排，见王杰希站着没动，越过他很随意地往窗边一坐。王杰希挨着他坐下，又觉得前面有椅背挡着，看不见车里的情况不适应，往中间挪了挪。
叶修拍拍身边的位子：“过来点儿，待会儿一脚急刹车翻滚着出去了，我可拉不住你。”
王杰希瞥了他一眼，又挪了回去。
高英杰情不自禁地脑补了一下叶修描述的画面，顿时觉得罪大恶极，表情都快扭曲了。又听叶修说：“怎么回事，这一个个哭丧着脸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微草今年一个全明星都没捞着呢？”
“在反省吧。”王杰希说。
“反省什么？”叶修一琢磨，“不会是输给义斩那场比赛吧？”
王杰希默认了，高英杰在前面捏了把汗。就听叶修又说：“是该好好反省一下。我说的是你，轻敌了吧？”
高英杰一怔。这个“你”明显指的是王杰希，但队长“轻敌”？那简直是比彗星撞地球人类死光光恐龙集体复活还小概率的事件！
然而王杰希却不这么认为，他承认得很干脆：“是啊，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孙哲平还是那么难缠。”
“他们更有准备。”叶修说，“老孙这次针对你做了不少功课。”
“一锤子买卖，下次就不管用了。”
“一锤子买卖，够他爽很久了。”
王杰希沉默。
第五赛季错失的那些机会，孙哲平到底还是心心念念着。即便错过的不能挽回，能让王杰希跌个跟头，也足可让他聊以慰籍。
只不过这样的安慰背后更多的却是无奈，这苦水只能当事人自己闷头喝掉，不足为外人道了。
王杰希想到的这些都是高英杰想不到的，他还纠结于队长怎么可能会轻敌，就听叶修说：“说起来，偏偏是义斩啊，该不会除了被孙哲平摆了一道，还有什么别的原因吧？”
什么原因？高英杰心里一突，顿时又紧张了起来。但总觉得叶修前辈说这话时的语气跟前面几句有点差别，具体差在哪里他又说不上来，只能惴惴不安地等着队长的回应。
王杰希平淡地答道：“你想多了。”
“是吗？”
“别说现在，就是之前也不可能。”王杰希说，“我可是职业选手。”
“好吧，相信你了。”叶修话锋忽然一转，“你要买房？”
嗯？队长要买房？还没从刚才两人那番一个字也没听懂的对话里回过神来的高英杰下意识地跟上了叶修的新话题。
王杰希看了叶修一眼：“你怎么知道？”
叶修说：“不买房，你跟杨聪聊什么房市？关心国家政策吗？”
王杰希没有立刻回答，而是静静地考虑了一会儿，才说道：“是啊，准备换个大点儿的房子。”
“一个人住，要那么大的房子做什么？”叶修笑道。
王杰希这次答得很快：“早晚要多一个人的，总得预先准备好。”
高英杰被塞了一耳朵信息量，平日里跟八卦扯不上关系的大脑飞速运转着，老半天才提取出一点中心思想：队长有女朋友了？
不不不不太对啊？没有迹象啊？队长这成天跟俱乐部不离不弃的，什么时间交的女朋友？
啊，这么说起来，上赛季季后赛之前队长有几天是不太寻常，难道是那时候？
不不不不不管怎样那都是队长的私事，我怎么能这么八卦呢？！
高英杰那边还在天人交战着，叶修这边又说了：“你这样不对啊，王大眼同学。这种事就想一个人默默操办了？怎么不也得叫上我？”
“叫上你做什么？”王杰希问道。
是啊，叫上你做什么？高英杰在心里默默+1。
叶修却很理所当然：“入股啊！”
“你有钱？”王杰希有点意外。
“有啊。”叶修立马摸出钱包，一通翻找，“哎没带身上……挑战赛不是发奖金了吗，老板娘给平分了，一人……忘了多少。也不会太多，在B市搞不好都不够买个厕所的，但总是钱嘛，别嫌弃。”
王杰希表情很复杂：“挑战赛的奖金才多少一点儿，你自己留着……”
“别，我留着有啥用，回头扔哪儿都不知道了。”叶修赶紧打断他，“就当投资了，保不齐还能升值呢。”
“投资？”这个词似乎引起了王杰希的兴趣。
“给未来生活的投资。虽说少了点儿吧，也是我现下抖落得出来的全副家当，心意是足的。”
瞧着叶修一本正经的模样，王杰希笑了：“行吧，回头把你的全副家当交给我，我给你找个低风险高回馈的好项目。”
“什么叫做低风险，怎么不得是零风险？”叶修不满意了。
“嗯，零风险。”王杰希赶紧改口，“保证你翻着倍地赚，赚得盆满钵满。”
高英杰明知不该八卦，奈何两人说话也没刻意压低声调，他自然而然听了一耳朵，心里那叫一个翻江倒海。
怎么回事？队长买房叶修前辈为什么要出钱？入股？投资？什么情况？不是说队长要买房结婚的意思吗？怎么听起来又像是两人准备联手炒房？
队长这一门心思扑在荣耀上的，怎么会想到要炒房？不……不会是在准备退役之后的事了吧？！
高英杰的思路骑着扫把一发不可收拾地飞驰着远去了，后面两人又说了什么他都没听清，直到车子到了目的地，挨个儿下了车，叶修回兴欣那边去了，他才期期艾艾地拽着刘小别小声问道：“小别哥你说，队长是不是准备退役了？”
刘小别一惊，赶紧把他拉去一旁：“瞎说什么，哪儿听来的？”
“我……猜的。”
“别瞎猜啊！”刘小别哭笑不得，“队长真要退役，一定会提前把所有事都安排好，不会没声没息的。而且退什么役啊，队长状态这么好，再打个三五年都不成问题！”
高英杰一听，觉得刘小别说得有道理，忙点头称是，想着王杰希差点儿被他给退役了，心里又特别过意不去：“小别哥，刚才我说那话没过脑子，你可别跟队长讲……”
“我闲的吗！”刘小别翻了个白眼，转而一想，又觉得高英杰不是那种没事儿找事儿的人，又问，“你是不是听到了什么？”
“没，真没！”高英杰赶忙否认，“我……有点晕车，先回房间了！”说完一溜烟跑了。
这小孩儿怎么回事？刘小别看着高英杰绝尘而去，伸手挠了挠后脑勺，莫名其妙。
大概最近压力太大了吧……最后他只能这么总结道。
尽管从刘小别那里得到了一些“安慰”，高英杰还是禁不住心神不宁，第二天的活动都参加得浑浑噩噩的。幸亏微草抽到的对手是普通玩家，随手应付两下也就敷衍过去了。
活动结束，高英杰跳上车，没敢再往后排坐。结果王杰希上来，也没往后走，前排老位置上一坐，渊渟岳峙，顿时车里聊天的声音都小了许多。
至于叶修，人家压根儿就没出现，高英杰白担了一肚子心。
第三天是众所瞩目的全明星赛，分组的时候闹出个挺大的噱头——霸图跟兴欣竟然分在了同组。
韩文清和叶修，这两人自有荣耀以来似乎就从没做过队友，不死不休的老对头倒是被粉丝们推波助澜得活灵活现。现在霸图主场，全明星赛，拥有分配权的霸图一方竟然给这两人分了个同队，别说台下观众，就连同在台上的职业选手们都觉得有点不可思议。
主办方的心思猜不透，当事人倒是很淡定，而让高英杰不那么淡定的是，微草也被分到了这一队里。
这本来没什么，四大战术师这边已经有了俩，再要把蓝雨分过来就太不平衡了，因此微草分到B队似乎理所当然。可高英杰心里有鬼，再是理所当然的事让他看着都会生出些不那么对味的杂思来，这一番分配竟也让他忐忑了起来。
凭良心说，他有点怕叶修。不是这个前辈太厉害，也不是这个前辈不亲切，而是……怎么说呢，每次叶修看他的目光总让他觉得带着点含义深远的东西。
那不是从队长眼里常常能看到的鼓励和期许，而是带着几分意味不明的审视，每每让高英杰觉得他像是被放到了显微镜底下，每一根毫毛都被透彻得一清二楚。
在队长的注视中凝聚起来的那些勇气和自信，往往会在这样的目光下被打回原形。这让他惶恐，也不明所以，只能再再告诉自己只是错觉，可每当碰上叶修，依然会不自觉地有些瑟缩。
好在碰上叶修的机会不多，即便是同站在全明星舞台上，还被分在了同一队里，前辈们自然有他们自己的圈子，作为晚辈他只用缩在一旁安静地当个花瓶就好。
说到前辈们的圈子，即便高英杰这么乖巧的性子，看在眼里也颇有些不忍心吐槽。特别以叶修前辈为最，为了争个单人赛名额什么节操都可以挂起来大甩卖，哪里能瞧出一点大神风范？
可又不能鄙视这样的前辈，自家队长也兴致勃勃地跟着掺和呢，一群人就数他俩抢得最来劲，仿佛单人赛的名额是个什么惊世绝伦的香馍馍，一人一头咬住就不肯松口。
谁能想到，堂堂两尊大神，竟然个顶个的怕麻烦，有些人削尖脑袋都想钻进去的团队赛就这么被他俩踢皮球一样嫌弃着。
并且这嫌弃的姿势怎么看都属于“幼稚”那一挂的……
还好这队里还有成年人，张新杰代表东道主制止了这场闹剧。可万万没想到的是，经过一番拔高了些许层次的讨论，最终定下的方案竟还是让人忍不住一口老血喷出来。
自打方士谦退役以来，历年全明显赛一直是有张新杰的一方稳操胜券，团队赛里有没有治疗胜算差异太大了。可现在这是什么走势？摆着优势不要，金贵的治疗被扔去打擂台，韩文清和张新杰本人竟然痛快地接受了这样的安排？
这在整个荣耀史上都是闻所未闻的，高英杰只好安慰自己：大神的世界你不懂。而他心里其实很清楚，这只说明了一件事：不止叶修前辈和队长，霸图的两位前辈同样怕麻烦……
这个奇葩分配在张新杰的身影出现在守擂战时掀起了轩然大波，没过多久满场沸腾又被近似绵绵无绝期的战事一盆冷水浇了个透心凉。
牧师打单人赛，那真是全无观赏价值啊！
幸而裁判不是个认死理的，赶紧出来打了圆场，强行以平局结束了这场比赛，把观众们从一头撞死求个痛快的边缘拯救了回来。
赛事终于进入到最激动人心的环节：团队赛。两支没有治疗的队伍展开了一场以快打快的殊死较量。
高英杰是单人赛出场的，这时就坐在比赛席里以上帝视角旁观着这场团队赛。以职业选手的眼光来说，虽然参赛双方都是职业选手，但在这种表演性质远大于胜负追求的比赛里，并不会看到太多亮点。
但这场比赛，高英杰看着看着，却不由得瞪大了眼。
不只是他，台下的职业选手席此时也是一片哗然。坐在微草席里的刘小别捅了捅旁边的袁柏清：“快告诉我现在是哪年哪月，我看看是不是穿越了？！”
袁柏清却没搭理他，直愣愣地瞪着台上的全息投影，嘴里嗫嚅着：“这就是……魔术师打法？！！”
这就是魔术师打法？这就是魔术师？！
台上的高英杰心里的震撼一点不比他们少。
他想找人求证，可没人能回应他，他只能不错眼地盯紧面前一方屏幕，舍不得放过任何一个瞬间。
魔术师打法，王杰希赖以成名的战斗方式，只在录像里见过的情景如今正在眼前上演着。同为魔道学者，对于高英杰来说，场上正在发生的一切太过不可思议。
那是一场没有任何水分的完虐。从王不留行引着唐三打脱离主战场到唐昊全无还手之力地被打趴在地上，期间究竟经过了多长时间？高英杰发现自己对时间完全失去概念了，满心满眼只有王不留行那行云流水的动作，吊诡之极的路线。早已烂熟于胸的技能和技巧像被一根见所未见的神秘丝线以颠覆性的方式重新串联了一遍，每一招每一式明明都该是熟悉的，却突然之间陌生得令人战栗。
魔术师？魔术师！高英杰屏住呼吸，双眼瞪得滚圆，指尖都在颤抖。
唐三打全无还手之力地被撂翻在地，唐昊内心的震撼只会更强烈，而全场观众直到此时才意识到场上发生了什么，在大屏幕迟来的回放中齐刷刷爆发出一阵惊呼。
不论曾经见过魔术师打法的老粉丝还是仅止于耳闻的新玩家全都抑制不住地激动了。全明星赛的性质大家心知肚明，谁能想到一场噱头大于实际内涵的比赛里会出现这样出人意料的一幕？
而这一幕竟还远远没有完结，魔术师的表演还在继续。王杰希似乎彻底丢开了长年覆在面上的那张老成持重的面具，全明星的舞台变成了魔术师华丽的秀场。别说观众，微草的年轻人们又哪里见过这样的王杰希？一个个心里翻江倒海着，变成了一群只能瞠目结舌的呆头鹅。
此时此刻，他们多想冲着全世界骄傲地挥舞翅膀，高声地耀武扬威：看哪，这就是我们的队长，我们独一无二的魔术师！可他们喊不出来，喉咙被一种沉沉的力道掐死着。
无他，只因台上的那个王不留行，在他们眼中竟是如此陌生……
这种时候，比他们反应正常一些的还得数各家战队里那些经历过第三赛季的老选手。比如霸图席间从今年的全明星榜单里落选的二位在最初的惊讶之后很快就找回了平静。
张佳乐问林敬言：“某人好像质疑过王杰希还能否保有那样的直觉？”
林敬言干咳了一声：“咳，不知道为什么，有点儿庆幸在台上的不是我……“
被打得懵逼了的唐三打，林敬言看在眼里，心情有些复杂。回想当初，他自己操作着唐三打，面对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家伙，下场似乎也没比眼前的唐昊好到哪儿去。
那一年，被一个魔道学者完虐，是多少人的噩梦？至少林敬言自己就真有那么一段时间晚上做梦都能梦见神出鬼没的王不留行，最离谱的时候，前后左右上上下下全是瞪过来的大小眼，很有几分恐怖片的味道，把他折腾得不轻。
再看身边的张佳乐，也是一副心有戚戚焉，对于那种滋味大家想必都是略懂的。
后来王杰希不这样打了，虽说微草变得更加难以对付，却也让很多人不由自主松了一口气。那种感觉，没亲历过第三赛季的人是很难想象的。
而现在，可以想象的家伙又多了一个……林敬言望着还趴在地上起不来的唐三打，由衷同情起了唐昊。
“这家伙今天抽的什么风……”张佳乐犯嘀咕。
“因为今天不一样吧。”林敬言说。
“哪里不一样？”张佳乐疑道。
林敬言看着台上，慎重地道出了他的猜测：“今天有叶修。”
同一时间，义斩的选手席里，孙哲平忍不住“啧”了一声。楼冠宁正盯着台上看得目不转睛，嘴里翻来覆去就那几个音节：“好厉害……”
“哼，算他有两把刷子。”孙哲平小声说，明明是不屑的语气，却让人听出几分激赏。
“那是真厉害啊！这就是传说中的魔术师打法？”文客北一脸惊艳，“如果是我，这么厉害的打法，怎么也不可能放弃啊。”
“你以为他就很想放弃？”孙哲平瞥了一眼台上，“瞧他那欢脱的样子，根本就是乐在其中吧。”
“真可惜……”
“可惜吗？”孙哲平哼哼道，“谁叫微草队里没有一个叶修呢。”
“呃？”楼冠宁听到叶修的名字，转过头来。
孙哲平继续哼哼：“王杰希可不是多喜欢出风头的人，那小子精着呢。敢这么打，还不是因为有人给他撑腰？”
“因为叶修前辈担负了指挥任务，王队才能放开手脚？”楼冠宁反应不慢。
孙哲平却没有完全肯定这种说法：“指挥嘛，他们倒是不太需要的，就是个纵观全局居中协调的角色。你注意看君莫笑的视角了吗，场上每个角落都在他的掌控之中，加上散人的优势，随时随地能策应全局打出变化。有这么一个核心人物在，王杰希才能放心拿出魔术师打法，因为那些原本需要他来做的事如今都可以甩手丢给别人，那人还很值得信任……啧，这个姓叶的，真是个烦人的家伙！”
自己明明没在场上，却发表着类似于对手一般的感言……楼冠宁没去挑剔孙哲平话里的感情色彩，他知道这位前辈坐在台下，正不甘心得很。
这种不甘心楼冠宁多少能体会到一点皮毛——如果可能，他也很希望活跃在场上的是自己。
“前辈们都好厉害！”楼冠宁由衷赞叹着，同时在心里想：幸亏只是全明星舞台，如果真让这些人凑成一队，其他战队哪儿还有活路？
如果真能这么打下去……坐在选手席里，王杰希也正这么想着。
随即摇了摇头。
这种最舒服、最快意的打法，他很喜欢。
当然喜欢。
却也无比清楚，今天能这么放纵一把，是因为有叶修。
他想起比赛开始之前，那个人摸到他身边，丢下一句“速战速决”。
“哦？速战速决？”他话里有话地问道。
对方立刻就明白了他的意思，立刻就给出了肯定的答案：“是啊，速战速决。”
说完拍了拍他的肩膀：“放心吧，有我呢。”
王杰希一轩眉，叶修已经快步走进了比赛席，只留给他一个懒散的背影。
他不记得上一次听到类似的话是什么时候了，也许记忆里根本不曾有过。叶修在告诉他，所有顾虑都可以抛开，所有责任都可以放下，他什么也不需要担负，什么也不需要操心。
他是王杰希，就只是王杰希。因为——
放心吧，有我呢。
他有什么理由不放心？
于是全场观众看到了一个真正的魔术师，毫无顾忌，纵情挥洒。这个魔术师却也与当初那个不尽相同，大局观早已刻进骨血根深蒂固，于是满世界任他恣意来去，每一步又都进退得宜，优雅从容。
而他的任何一个动作都第一时间有人配合，无需安排，无需交流，连眼神都不必有所交集，错身而过就是心领神会。
每一根神经都兴奋地绷紧，每一个毛孔仿佛都张开到了极限。打心底里感到快活，不仅仅是因为久违的魔术师打法。
“有我呢。”简简单单的音节，在王杰希耳边反复回响。
王不留行再一次挑翻唐三打，赛事也在君莫笑和夜雨声烦的单挑中接近了尾声。无关胜负的战局，谁也不会过多执着，双方剩余的选手很有默契地让它迅速落下了帷幕。
整场团队赛只打了五分钟，虽然这五分钟的内涵足够让人翻来覆去回味上很长一段时间，但总会有人觉得意犹未尽，不够满足。
高英杰就是其中一个。
整场比赛，他的目光一直紧紧黏在王不留行身上，五分钟而已，却看得他一身大汗淋漓，直到从比赛席里走出来，高英杰脚步都还虚浮着，总觉得比亲身上场大干了一架还要来得惊心动魄。
王杰希站在台上，正跟许斌说着什么，见他过来，招了招手。高英杰飘过去，王杰希见他神色有异，问道：“怎么了？”
高英杰讷讷道：“队长你好厉害啊……”
除了钦佩，竟有点被打击到的味道。
王杰希敏锐地嗅出了高英杰极力掩饰的低落，很快想到这个被冠以天才之名的少年正在拿自己跟“魔术师”比较。
可这种比较在他看来毫无意义。
于是高英杰听到他的队长说：“不用给自己太多压力，比赛场上，用你最舒服、最擅长、最习惯的方式去表现就行了。”
他下意识地想点头，视网膜里却似还残留着魔术师的身影，跟眼前的王杰希重叠起来，幻化出两张大相径庭的面容。
纵情恣意的魔术师，端严沉稳的王杰希。
加入微草以来，他认识的都是眼前这个稳重如山的队长，那么，那个幻象一般的魔术师又在哪里？
他问了，问王杰希一直以来所用的是不是他最舒服、最擅长、最习惯的方式，他的队长久久不语，然后说：“所以我才希望你能如此。”
这一问一答之间不存在直接的因果关系，因为中间省略了一个词：不是。
这个答案，在提问的一瞬间就已落在了高英杰心里，王杰希的沉默压在上面，沉甸甸的，有种让人承受不住的分量。
王杰希说，你会比我更适合这支队伍。他不知道自己是否能够坦然接受这个论断，却仍是习惯性地点了点头。
主持人适时走了过来，提了几个问题，王杰希微笑着一一作答。高英杰抬起头来，看到站在不远处的叶修。
叶修也正望着这边，那双总让他露怯的眼睛正盛满了温柔的笑意。
高英杰知道，那笑意不是对着他的，但在那一瞬间，不知为何，他忽然觉得这位前辈实在是个很好很好的人。
那个时候他想不到的是，再一次在赛场上遭遇兴欣，他能有幸见识到这个很好很好的前辈最为严苛的一面。
